宫中不比先前在暄王府时方便,江蕴不能跟着苏明樟到殿内,而是被宫人拦在外侧候着。静兰公主在偏殿候着,心急地派贴身宫女去探听正殿谈话,再轮着来给她复述。江晗对此毫无兴致,从侧门出去,想随意走一走舒缓烦闷,经过转角处,余光瞟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苏明樟依旧带上了江蕴。 新帝登基前有过提示,故而江蕴也知道太后此次宣苏明樟进宫所为何事。 但公主横竖要守孝,定不定亲一时半会都不会入相府,那就不关她的事。 不关她的事,那就是好事。 江蕴坐在车板上盘算着
苏明樟依旧带上了江蕴。
新帝登基前有过提示,故而江蕴也知道太后此次宣苏明樟进宫所为何事。
但公主横竖要守孝,定不定亲一时半会都不会入相府,那就不关她的事。
不关她的事,那就是好事。
江蕴坐在车板上盘算着,她虽不知苏明樟暗中在查些什么,但反正是对太后那边不利的,等日后江家和太后彻底倒下,对她没了威胁,她就不用再当奴婢换取庇护了。
毕竟谁想当一辈子奴婢?
她也是渴望恢复自由的,只是眼下保命要紧。
她不知不觉思绪飘忽起来,竟已经想到自由后该去做什么营生了。
不过不管做什么营生,都得要有本金吧。
她突然又去掀开车帘。
“相爷……”
车内的苏明樟已经见怪不怪了,这次直接道:“今儿问什么?”
她弯了弯眼角,道:“今儿问问,我当差每月可有月俸?是多少两?”
苏明樟微愣,显然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个。
他淡声道:“没有。”
没有?
江蕴麻了,有些急切地问道:“为何没有?”
苏明樟道:“旁人当奴才换的是银子,你换的是命。”
已经比别人划算多了。
江蕴无可反驳,只是有些忧心后半辈子的路。
她略带失望地哦了一声,正欲放下车帘,却听苏明樟道:“听说你想勾引我。”
声音不响,但她听得字字清明。
语调不喜不怒,恰似平常闲谈。
江蕴的身子僵得厉害。
青姝这个大嘴巴,不知在苏明樟这里添油加醋说了些什么。
江蕴龟速的重新撩起帘子,苍白道:“奴婢没有这样的想法,相爷莫要道听途说。”
“哦,那许是我弄错了。”
江蕴暗暗松了口气,好在他没多想什么。
然她才松懈了没两秒,他又道:“其实你可以试试,或许我并不反感。”
江蕴:“?”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苏明樟在说什么反话,但她脑子太笨还没转过弯来。
思来想去,江蕴决定再问一遍,“相爷方才说什么?”
苏明樟知道他听清了,便没有再说。
他自己心中亦是有些烦乱,自从救下江蕴后,一些陈年破碎的记忆便时不时翻涌。
相仿相似的情景,年少懵懂的心动。
到最后,他只回了一句:“就坐车里吧。”
江蕴咽了口唾沫。
她上次是想坐车里,因为暖和,但这次却不想了,因为苏明樟说话前言不搭后语。
刚想着婉拒,他又道了一句:“以后都坐车里。”
“……是。”
***
苏明樟入宫后,平南帝与太后高坐,而静兰公主与江晗等女眷则是退到了偏殿。
宫中不比先前在暄王府时方便,江蕴不能跟着苏明樟到殿内,而是被宫人拦在外侧候着。
静兰公主在偏殿候着,心急地派贴身宫女去探听正殿谈话,再轮着来给她复述。
江晗对此毫无兴致,从侧门出去,想随意走一走舒缓烦闷,经过转角处,余光瞟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江蕴规矩的与几个宫人一起站在殿外,面色平静淡然。
她这日子过得倒是舒坦!
江晗眸中划过狠厉。
追根溯源,她今日所受的屈辱还不都是拜江蕴所赐?
忽而,她嘴角扬起一丝弧度,端着架子走过去道:“你,跟我来一下。”
江蕴听出她的声音,懒懒抬眉看她一眼,旁边的宫人就先提醒道:“江二姑娘,这位是苏相的婢女。”
“需要你来多嘴?”
江晗瞥了她一眼,“不管是哪家的,奴才就是奴才,主子让奴才干点活,奴才该拒绝吗?”
那宫人见她咄咄逼人,也不想惹事,干脆脖子一缩不说话了。
江晗凑近,抬手往江蕴脸上摸去,她皮肤白皙软嫩,脸上的伤早就消了痕迹。
“好好养着你这张皮,你不就靠着它吃饭吗?”
江晗酸溜溜说完,侧身指了指远处的一小片梅树,“我想要梅花做香囊,你去帮我摘点。”
江蕴扫了一眼,道:“宫中花草不可随意折损。”
“旁人不可以,我可以,我便是当着太后和公主的面,也无人会说我什么。”
江蕴内心觉得她蠢笨,她言语间还却只以太后和公主为尊,无视殿内皇上,岂不是不敬?
“既然如此,就烦请江二姑娘自己动手。”
江晗铁了心难为她,“我偏要你去,你去不去。”
江蕴道:“奴婢只听相爷一人的吩咐。”
江晗压低声音,从喉间挤出一声“贱婢”,而后贴身过去,在她耳侧轻声道:“江蕴,我知道你有人撑腰,但如果你去帮我摘些梅花,我就告诉你你娘是如何死的,你还会拒绝吗?”
江蕴本是半垂眼帘,自认为别不论江晗说什么,她都能当没听见,可……可她居然说,知道她娘的死因?
江晗看见她瞳孔微缩,便知道自己的话起了效果。
人只要有在乎的东西,就不愁拿捏不了。
江蕴一双眼睛警惕地看着江晗,眸中满是疑窦,江晗似猜出她所想,道:“怎么,怀疑我骗你?可我还真知道一二呢。”
她轻蔑一笑,多解释了两句:“当年爹娘交谈,我听到了,她们以为我睡着了,其实那时我已经醒,不过觉得他们所谈之事颇有意思,就多装了一会儿。”
依神色语气而言,看不出她所说有假。
江晗拨弄了一下指甲,“好了,摘几朵花儿而已,机会过了便没有了,想清楚了吗?”
江蕴双手不自觉握紧,想要抑制住冲动,但心中却有一个声音一直驱使着她。
为什么她不能知道她母亲的一切?为什么家中祠堂的灵牌都不能有她母亲的姓名?一切的蹊跷都证明,母亲不是被她克死的,可她身为女儿,难道不该知道一切吗?
江蕴眼眶酸涩,半晌,终于说了一句:“江二姑娘最好说话算话,否则……”
否则,否则怎么样她并没有说下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能怎样,但她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让她付出代价。
江晗扬着下巴等着听她的下文,结果江蕴直接别开她朝那小片梅林走去。
彼时梅花开得正盛,这两日虽停了雪,但树上依旧结满了冰霜,与桃色小花映衬在一起,也算是冬景绝色。
江蕴抬起头,微微点起脚尖,伸手去掐梅花。
江晗慢悠悠跟来,给身旁的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就走过去,在梅树树干上重重一踢。
满树枝上的冰凌冰霜经了震动,都散碎掉落下来,伴随着一些梅花花瓣,冰冰凉凉砸了江蕴一脸,还有许多冰碴子往她领口中掉下去,冻得她浑身哆嗦。
然她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抬袖抹去额发上的冰花,接着选摘模样出挑的红梅。
江晗的这些小欺负早在她意料之中。
她又不是不知,若真只是要梅花何必来找她?
为的就是欺负她取乐罢了。
在她踏向梅林的那一刻,就代表她愿意承受些欺辱,来换取江晗告知她母亲的死因。
即便江晗所知道的并不完整,但她也要听,这是她十六年来的心病,早已成为一种执念。
但她的淡定却让江晗恼怒。
江蕴凭什么在那故作淡定?她要的是看她委屈,看她卑微哭求,活着看她生气发狂。
怎样都行,就是不能没有反应。
江晗又看了侍女一眼,侍女会意,一掌过去掸落她手中的花,又用脚碾了一番,而后欠了欠身,道:“实在不好意思,劳烦你重新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