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想卸下双肩,眼角余光里的陆安屿仍枕着椅背,闭着眼,纹丝未动。她卸下行李,索性无视他,噔噔瞪直接下了车。待信号满格,世界又恢复了喧闹。黎想排在队尾,不慌不忙挪着位置,第一时间找沈确打探情况:【你上次参加冲浪营,有男人吗?】 黎想偷偷在心里骂了句“靠”,依然不死心地确认:“你也参加冲浪团?” 陆安屿倒很快恢复了镇定:“嗯,上车吧。” 他今日身穿白色短袖T恤搭配牛仔裤,手臂上搭了件黑色的厚重羽绒服。阳光下的面庞比那
黎想偷偷在心里骂了句“靠”,依然不死心地确认:“你也参加冲浪团?”
陆安屿倒很快恢复了镇定:“嗯,上车吧。”
他今日身穿白色短袖T恤搭配牛仔裤,手臂上搭了件黑色的厚重羽绒服。阳光下的面庞比那夜要清晰得多,光线临摹出愈发清冷的轮廓,同时也放大了眉宇间所有的小表情。
黎想挑了前排靠窗的位置,头侧枕着椅背,望向窗外;陆安屿则和她并排,隔了过道的间距。他大喇喇张开腿坐着,手臂搭在椅背上,时不时高声和司机聊几句。
他的英文一如既往得流利,伴随着清脆爽朗的笑容,并不显聒噪;混着空调冷风一起,安抚了燥热的空气。
车向左转弯驶入高速。
黎想下意识挪了一个座位,以躲避灼热的日头。
陆安屿察觉到动静,偏过头,不咸不淡地问:“怎么忙季还有功夫出来旅游?”
黎想并没看他,面朝空气回应:“当医生这么空的吗?还有时间旅游?”
陆安屿无谓地撇撇嘴:“一年忙到头,犒劳自己总可以吧。”
黎想更是耸耸肩:“我辞职了。”
“哦。”他动了动唇,似乎还想说什么;不料前方一个急刹车,他下意识伸出胳膊拦住黎想,同时一手撑住椅背。
司机抱歉地喊了声:“有人突然减速,你们系好安全带。”
他撤回手,扯出安全带,不忘嘱咐黎想:“快系上,多危险。”
一切发生得自然而然,黎想捂着胸口,还没从tຊ刚才那一瞬的惯性俯冲中回神:“谢谢。”
冲浪营安排的酒店在Laem Pakarang海岸附近,离机场十五分钟的车程。
黎想双臂抱胸,感受到一缕缕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传来,再一嗅,尾调是他惯用的海盐味。她百无聊赖,时常点亮屏幕,盯着微信界面不停显示「连接中-收取中」,再变成冷冰冰的「未连接」,悠悠叹了口气。
她反复刷着微博、小红书,翻出那些无须加载的帖子消磨时光,终在一刻听到司机提醒:“到了。”
黎想卸下双肩,眼角余光里的陆安屿仍枕着椅背,闭着眼,纹丝未动。她卸下行李,索性无视他,噔噔瞪直接下了车。
待信号满格,世界又恢复了喧闹。
黎想排在队尾,不慌不忙挪着位置,第一时间找沈确打探情况:【你上次参加冲浪营,有男人吗?】
沈确:【没有啊,我上次参加的是女子团。团长说一月份考虑收男学徒...怎么?遇到心动嘉宾了?】
黎想哭笑不得:【没,我刚落地。】
沈确:【玩得开心啊!尽情冲!】
她揣起手机,完全不打算将这该死的巧合传播到祖国大地;不就是和前男友同时报了个冲浪团,要在一起待八天七夜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团友那么多,又不是孤男寡女;再说了,世界本来就不大,碰见很正常…
她不停宽慰自己,终在一刻豁然开朗。她哼着小曲,扭过头,又对上了陆安屿清冷的眉眼。
“一直低头发信息容易犯颈椎病。”他淡淡地提醒。
“没事。”黎想晃了晃脖颈,却突然被后背那根粗筋绊住,“啊”了一声。
陆安屿一手插兜,蹙了蹙眉:“你又怎么了?”
“落枕了吧。”
“睡觉还是不习惯用枕头?”
“不是,陈知临家的枕头太高了,不舒服。”黎想自然而然地接话,骤然反应过来。她及时收声,一手捂着后脖颈处不断揉搓,一手推着行李箱往前挪了两步。
陆安屿亦没再出声,转眼和身后一对老夫妻开始攀谈。
老夫妻金发耋耄,姿态依然挺拔。他们特意从匈牙利飞来Kaholak过圣诞,顺便庆祝二人的金婚。二老来过Kaholak好几次,很快便如数家珍般推荐起当地值得打卡的餐厅和徒步点。
陆安屿掏出手机,边记录边振振有词:“待会就去吃这家。”
黎想目视前方,却无法阻隔身后的动静悄然入耳。他好像没什么变化,依然能凭心情调动自己的社交属性,尤其懂得如何讨长辈欢心。可好像又有点变化,言谈举止沉稳了许多,没了读书那会的毛毛躁躁。
岁月不知不觉渗入肌肤纹理,构建出细枝末节的陌生感。黎想不作他想,办好入住后礼貌和他道了别:“我先回房间休息了。”
“好。”
黎想的房间恰好面朝大海,楼下游客并不多,偶有几个躺在沙滩或草地上闭目养神。远处群山沿着海岸线蜿蜒起伏,落日稳稳当当悬在海平面上方,余焰烧透了云朵,层层蔓延至天际,由深变浅。
她伸了个懒腰,做几下简单拉伸动作后,随即翻出随身携带的活血止痛膏。她对着镜子慢慢贴好药膏,刺鼻的麝香味瞬间破坏了空气中淡淡的栀子花香气。
陆安屿:【我包里有活血止痛膏,你要吗?】
黎想:【我也带了,谢谢。】
Tina不知什么时候建了个冲浪群,更新了「群通知」,并发送了详细的行程单、冲浪安全指南以及酒店设施和每日集合点。黎想匆匆扫一眼大家的头像,噗嗤笑出声 - 放眼望去,只有陆安屿一个男人。
营友们在群里话不多,多是汇报抵达时间、入住进程,抑或咨询附近有没有什么好吃的。黎想将群消息调至静音,闭上眼,认真思考了未来几天该如何与陆安屿朝夕相处这个问题。
陆安屿发来一条链接:【刚别人给我推荐了这家,说冬阴功汤不错,你可以自己去试试。】
黎想翻了翻图片,燥热的天气成功逼退了食欲:【Mark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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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浪营总共八位团员,七女一男。
大家初次见面,多拘谨着,简单自我介绍几句后便各自抱着瑜伽垫,在草坪一字排开。Tina双手合十,朝大家鞠躬致谢,轻声细语完成了开营讲演。
黎想近视度数不高,除去工作和会议的场合都懒得戴眼镜;为了能看清Tina的瑜伽动作,索性占了C位。
“大家先拉伸一下。”Tina示范起动作,同时和每个人打招呼认脸。
清晨的海风还有些许凉意,黎想盘腿坐在地上,反手搭在脑袋上,缓缓拉伸脖颈处的肌肉,“嘶~”
“今天还没好?”陆安屿来得晚,不知什么时候占了她右手侧的位置。他一米八七的个头,人高马大,还穿着黑色的健身衣裤,在一群马卡龙色系的女人堆里显得相当突兀。
“嗯。”黎想又换了一边拉伸,再小心翼翼重复了几次动作,疼到面目狰狞。
陆安屿睨着她:“你别老毛病又犯了,多久没做正骨了?医生之前不是说最好一个月一次吗?”
“应该不会吧?”黎想被他吓到,撇过头,却因动作幅度太大扯得神经一阵麻痹。她僵在那不敢乱动,后脑勺连接脖颈的那块肌肉仿佛被人用力拧了又拧,又麻又疼。
“没事吧?”陆安屿忙凑近些,手指着自己的背脊处,“是这块吗?还是别的地方?你头晕吗?”
麻意慢慢消散,黎想试探性地晃了晃脑袋:“扭到了,现在没事了。”
“...”,陆安屿挪回到瑜伽垫中央,余光仍不时掠到她身上。黎想读高中时颈椎就不太好,晕倒过几次;后来天天戴着“项圈”,跟查理似的。
瑜伽音乐响起,渐渐吞噬了其他背景音。
黎想双手合十,闭上眼,随着节奏慢慢吸气吐气。氧气随着每一次呼吸进肺,鲜活了红细胞,也扫空了心底的琐碎烦闷。
她心无旁骛,却还是会在某个瞬间瞥见一旁的陆安屿,不禁暗自嘲笑:这男人一把年纪了,柔韧性怎么还这么好。她慢慢下挪视线:腰腹间的肌肉紧实得很,哟,居然没有啤酒肚。
笑意顺着心尖爬上唇角,被当事人逮了个正着。他循着她的目光发现露出的腰腹,忙扯下衣摆,别过头不肯再看她。
切,黎想皱皱鼻子,谁稀罕看你。
一小时瑜伽结束,运动产生的多巴胺提升了愉悦值。大家浑身通透,神清气爽,感叹大好时光就不该浪费在格子间或者通勤的路上,而该如这般一点点蹉跎。
Tina鼓鼓掌,吸引众人的注意:“大家刚来,先熟悉一下环境。早上自由活动,中午我们聚个餐,下午两点开始尝试冲浪吧。”
“好嘞~”
Tina快速解散队伍,走到黎想身边,“你...是沈确的好朋友吧?”
“昂。”
Tina爽朗一笑:“本来我只打算做六人的精品团,结果她非逼我塞一个朋友。可我这个人吧,强迫症,只喜欢双数不喜欢单数,就又多开了个名额,没想到招来个男的!我看你俩刚才说话来着,认识?”
“嗯。”黎想卷起瑜伽垫,“那我得好好说说沈确,怎么可以开后门呢!”
“哈哈,我也多赚两个人的钱了,不是吗?”Tina指着不远处的露台,“这家酒店早餐不错,你从大堂下楼右转就能到。”
“好。”
早起的好处在此刻凸显:等黎想洗漱完毕,时钟刚指向早七点半 - 完美的早饭时间。
她塞着耳机,端着白磁盘在一排排自助餐食前举棋不定:菠萝炒饭、荷包蛋、还有咖喱肉串,怎么看上去都如此诱人。
她找到临海处的座位,摆放好刀叉、碗碟和桌上的小红花,认真拍了一张照片。她乐滋滋加完滤镜和颜文字,却赫然看见朋友圈提示的小红点 - 是查理的狗头,正在笑嘻嘻。
她点开一看,陆安屿五分钟前刚分享了张图片:清晨时分,太阳躲在海下,只露出一截毛茸茸的头顶,将好染透了附近的云层。她不停将图片放大再缩小,待退出时已然看到好几个人的点赞和评论:
同学一:【哟,去泰国浪?】
同学二:【陆医生没空参加宁旭的婚礼,有空去度假?】
沈确:【我靠,陆安屿?!你在Laem Pakarang?冲浪团???!!!】
黎想气不打一处来,编辑了条信息:【快删了你的朋友圈!】
几分钟之后,陆安屿走到桌边,重重放下碗碟,低沉着嗓音:“黎想,你也太不讲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