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唐老爷子则是被人搀扶着回来的。膝盖上头的布料渗着血花,一双腿颤巍巍的,几乎是走不动道。云苓想到金尚书那个随从递来的消息,不免心疼不已。跪了两天,那该多疼啊。 开了门,果真是宫里来了人。 泰安帝是出了名的仁厚帝王,这些个太监也并无一丝飞扬跋扈,只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等唐家众人皆到场跪拜后,手持圣旨的太监就开始宣读圣旨。 圣旨上的字十分拗口,云
开了门,果真是宫里来了人。
泰安帝是出了名的仁厚帝王,这些个太监也并无一丝飞扬跋扈,只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等唐家众人皆到场跪拜后,手持圣旨的太监就开始宣读圣旨。
圣旨上的字十分拗口,云苓只听清楚了“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四个字。
剩下的措辞艰涩难念,她有些云里雾里,但大概的意思还是听懂了。
意思是太医院副院使唐京墨,教子无方,长子居然涉嫌贩卖劣质药材致他人死亡的案件中。虽然唐远志有受人蒙蔽入股药铺之嫌,但也从中获利,并非毫无错处,杖责五十以儆效尤。
另外唐京墨趁着行医之便,越级在养心殿向圣上求情,言语无状,触怒龙颜,冒犯天威。故罢免唐京墨太医院副院使一职,立刻贬为庶民,与其长子唐远志一同发回原籍,并抄没家财。且唐家男子日后都不可以坐堂问诊,便是想用医术谋生也只能当最末流的江湖铃医。
许是之前脑补得太厉害,云苓忽然觉得眼前的这道圣旨不是惩罚,而是救赎。
跟性命相比,失业算什么,他们至少还都活着!
云苓松了一口气。
唐老太爷说的果然没有错,泰安帝果然算是一位仁慈的帝王,他没有用全家的性命去赌,赌的不过是他自己的乌纱帽与自己的一条命。
唐老太爷用自己的职业生涯,替唐远志谋到了生路。
松了一口气的,何止是云苓。
“谢主隆恩!”
吴氏攥紧了沈七香的手,面上不住流着泪,“太好了,太好了,都没事。”
还有什么比全家人整整齐齐都活着强?
见她接了旨,宣旨的年轻太监虽板着脸,态度并不恶劣,只淡淡道:“圣旨已下,你们就此离开吧,这宅子里的东西现在都归属朝廷,什么东西都不能带走。”
吴氏也知道抄家的规矩,闻言点点头,只道:“多谢公公。”
她拔下头上的银钗,又褪去了手上的羊脂玉镯,连带着身上其他几样首饰,一起放在了桌上。
曹氏被吓得不轻,慌慌张张地开始拔身上的钗环,许是太紧张了,几样小玩意直接就摔在了地上,而那几个公公却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只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状若无睹。
云苓等几个小姑娘,身上的也不过是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那太监估计也是看惯了富贵的东西,一点都没有放在眼里,只道:“这些不用了,你们走吧。”
吴氏问道:“敢问公公,我家老爷和我那不成器的长子,何时能归家启程。”
宣旨太监看了看天色,“去大门外等吧,陛下要你们今夜就离开瑞都。”
言下之意,不会拖得太久。
果不其然,等唐家的那几个奴仆和小丫头被遣散的功夫,两天不见的唐远志和唐京墨回来了。
唐远志是躺在平板车上,像死猪一样被拉回来的。杖责他的人没有手下留情,他的双腿血肉模糊,约莫是太疼了,他即便是晕着也是满脸虚汗,而曹氏对着他一顿哭爹喊娘都没醒。
而唐老爷子则是被人搀扶着回来的。
膝盖上头的布料渗着血花,一双腿颤巍巍的,几乎是走不动道。云苓想到金尚书那个随从递来的消息,不免心疼不已。
跪了两天,那该多疼啊。
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是臣子tຊ,帝王就算要你跪死,你也只能谢主隆恩。
“老爷!”
“老太爷!”
“祖父!”
这一刻,唐家都有些恍若隔世之感。
唐老爷子腿抖得厉害,勉强走回家已是极限,眼下也没有说话的心情,朝着那几位宣旨的太监拱拱手,就开口道:“走吧。”
那几个太监看着唐远志一副死猪样,又看到唐家人一行都是老弱妇孺,大手一挥给他们留了一架平板车。
众人劝唐老太爷坐上面跟唐远志挤一挤,唐老太爷却是摇摇头,缓缓走在众人的前方。
他被剥了官服,只着一身中衣。在这样的炎炎夏日里并不会冷,可身子不冷却不代表心不冷。
迎着城中人诧异的目光,唐老太爷的脸一点点的涨红,难堪又苦涩。
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走在最前方,甚至推辞了老脱下的外衫。
“没事,就这么走,这也是我应得的。”
一行人缓缓向前,随着离南城门越来越近,越来越多的城中人打量他们,甚至还有小孩子跟着他们身后一路看热闹。
没有被扔臭鸡蛋、烂菜叶,但是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依旧像是一把名为屈辱的刀,一点点地剥着唐家人的面皮。
便是云苓自觉脸皮厚,都有些抬不起头,更别提本就脸皮薄的唐家人。
唐老太爷的肩膀渐渐塌了下去,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精神气,只剩下一口气撑着往前走。
云苓在身后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得满目皆是苍凉。
对于一个医者而言,不让你继续坐堂问诊,只允许你像江湖铃医一样奔波着养家糊口,何尝不是在变相地侮辱医者的医术与品行?
泰安帝的这道圣旨,饶过了唐远志和唐老太爷的性命,却摧毁了唐老太爷心中的那条道。
从前自己太小,没有懂那么多,直到长大后却已来不及阻止,所以倔老头至死都活在偏执之中,对医术又爱又恨,终日活在自苦之中。
现在的她,绝不让唐老爷子重新经历一遍这样的痛楚。
无论她是云苓还是唐云苓,眼前站在她身前为她遮风挡雨的人,就是她的祖父。
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她走到唐老太爷身边,和他走在一起。
“祖父,不过是不能坐堂问诊罢了,若你还想治病救人,咱们就四处行医,不管是坐堂大夫还是江湖铃医,只要能救人,照样是个好大夫。说不定咱们在行医路上,还能遇到几个新奇的病症......”
唐老太爷露出一抹苦笑:“我年纪大了,如何能再赶路行医?陛下这是恼了我,甚至觉得我医德有亏,是在惩罚我。”
见他并非心如死灰,云苓赶紧送上一针鸡血,“祖父,此言差矣。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年纪大有年纪大的好处,我就有个法子,能让你救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