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她穿了厚实的雪地靴,为了见亲家苏南在商场新买的,牌子货。今日倒真是见了亲家。见那女人要从椅子上站起来,艾秀英伸手抓她的头发,穿破保鲜膜揪起成绺的发,本就因双氧水作用微微刺痒的头皮瞬间生疼。 017苏青关掉手机屏幕,又再点亮。 通讯录置顶只有一个,AAA 水电工全能冬子。聊天记录没几句话,吃什么,下楼,回家了,感情贫乏。 下午四点过,天色昏沉欲坠,苏青在街口等到破面包车。街灯辉映
017苏青关掉手机屏幕,又再点亮。
通讯录置顶只有一个,AAA 水电工全能冬子。聊天记录没几句话,吃什么,下楼,回家了,感情贫乏。
下午四点过,天色昏沉欲坠,苏青在街口等到破面包车。街灯辉映下银灰色车壳陈年的伤疤瞩目,孟叙冬从车上下来,手里拎一袋打包盒。
“这家盒饭可好吃了,十块钱三荤自选!”陈春和裹着厚重军大衣乐呵呵地说。
特意从带回来的盒饭,只有从这小子口中说出来不显得心酸。
苏青迎上去,从孟叙冬手里拿过打包盒,一只手捧底部。回来的路不短,落在手心的饭盒竟还很热乎。
细雪洒在他们头顶,钻进衣领,她嗔声埋怨他怎么不戴围巾。或许戏过了,他奇怪地看她一眼,“会弄脏。”
“可以放在车上呀。”
孟叙冬没再回应,苏青沉住气跟着回到房间。
将盒饭放在柜子上,她自言自语般说:“应该有张桌子的。”
“啥?”孟叙冬回头。
苏青缓缓抬头,盯住他的脸,“今天我一直想着你。”
孟叙冬脸上的阴影有些微妙的变化,可仍看不清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到底蕴藏着什么。
沉寂半晌,他回过头去分开盒饭包装,“现在吃?”
怎么连这种话也不受用?
心里有鬼的人最是多疑,苏青加重了语气发嗲:“孟叙冬,你听见我说什么了么。”
“中午看你没回微信就知道你没吃午饭,这盒饭真的还行。”孟叙冬坐下来,分一双筷子给她,“你要是吃腻了外边做的,等收工了我回来给你做,这儿有公用燃气。前些年还用煤,都统一改造了……”
“你别不好意思啊。”苏青笑着,忽然撞进他目光,心下一惊。
复杂的,审视的,要看穿她灵魂一般。
灯光下她的恐慌无措躲藏,他却又视若无睹,语气如常,“吃啊。”
工地盒饭的溜肉段过咸,咸得发酸。苏青慢吞吞咀嚼,喉咙滚动,艰难吞咽,“孟叙冬,我想你了。我说想你,你怎么都不理我?”
“我还不清楚你,说话没羞没臊的没安好心。”孟叙冬哂笑,又变回那不正经的样子。
还是不要说了。
像那年夏天,出于对发小的照顾,他打捞起了破碎的她。现在成了他的妻子,他会更讲义气。
和以往相比,这餐饭吃得有些沉默。收拾餐盒的时候,孟叙冬忽然凑近,“有多想我?”
苏青一怔,佯作强硬:“不想了。”
孟叙冬轻轻推了她一下,就在以为惹他生气了的时候,却听见他近乎呢喃的低语,“忙不了几天了。”
大雪封了路,工程彻底停摆,最后一批工人也走了。
两人在房间里待着,床尾的老电视播着老时代港片,枪声砰砰砰响得聒噪,没人听。
“当我们抽空见面时,我觉得她对自己的变化感到满意,她谈论自己的生活,就好像她除了结婚、房子还有孩子之外,已经看不到别的东西了,也不想看到别的……”《我的天才女友》人民文学出版社,第 260 页苏青翻着书,察觉旁人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好一会儿了,她翻过一页,不经意般说:“男人不能闲着,你还是去找个事情干吧。”
不过玩笑,孟叙冬却认真起来,缓声说:“放心,休假这一阵我会去军儿的汽修店帮忙。”
汽修店的军儿、台球厅的绫子和发廊家的美美,这帮人从小搅和在一块。说来苏青也该是他们的发小,只不过后来她心高气傲,不大看得起这些“人生一眼望到头”的县城混子。
如今军儿的汽修店占据了加油站旁的半条街;绫子家的台球厅升级成茶楼,上街口顶楼一整层,最好的包厢坐着县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连美美家也在县城为女儿置办了新房。
人的幸与不幸往往靠对比,苏青觉得该点播一首《心酸》。
“哦。”苏青的目光追逐着书上的铅字,始终没抬头,“军儿应该也知道我们的事吧?”
“还没正式通知他们,怕你不高兴。”
“我有什么不高兴的,不都是发小。”
电话铃声来得有些突兀,苏青放下书,起身接听。
事情传得沸沸扬扬,艾秀英上发廊闹去了。
美美发廊的郝爸是老苏的老工友,郝爸的表兄的老婆与小武母亲的侄媳同在县医院工作。
这门亲事成不了了,一传十十传百,问其缘由——
“苏青害死了学生被一中辞退才逃出去的!”
“啧啧啧怎么还好意思回来相亲啊?这一家子女人就是克星,连老头子也克死了!”
“难怪章家不愿意和他们家扯上关系呢,苏南那么乖一个闺女,摊上这家人。”
“他们和章家逢年过节都不走动的事儿你怎么不早说?就是看在章家的份上,我想着这家条件虽然差点,孩子应该都还是好孩子。”
“可别说,会读书有什么用啊,人品败坏!我就一直觉得苏青配不上小武!”
武妈淡然一笑,透过面前的镜子指着罩在脑袋上的红灯,“哎美美,有点儿烫,你看一下。”
靠在玻璃门边刷抖音的郝攸美收了手机,钻进三大姑八大爷堆里。调试了红外线烤灯,她一面退一面说:“婶儿,我再给您添点儿茶吧。”
表婶捂着茶杯说不碍事,又夸这辽红茶好喝。茶是上回表叔拿来的,郝攸美只好依言道谢。
“美美啊,孟家那孩子和你老熟了是不,他们啥时候结婚的?”表婶说。
郝攸美露出茫然状:“不知道哇……”
郝爸飞她一眼,“这孩子一天天的去夜市喝酒,记性都坏了。那天回来明明还问我冬子和苏青是不是结婚了,比我还早知道呢。”
郝攸美哈哈笑了两声,假装去门口打电话。
大雪天,街上的人行迹匆匆。一个全副武装穿黑色羽绒服的胖女人冲了过来,刮起一阵冷风。
雪花纷飞散落,终于瞧清那女人的脸,郝攸美张了张嘴巴,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一下钻进屋里。
玻璃门没能合上,艾秀英的手挤在门缝里。
“哎唷!”
“对不住啊婶子。”郝攸美吓一跳,赶忙拉开门让艾秀英进来。
一屋子的目光聚了过来。
发廊铺面小,三五座加里间一个洗头床,今日光是来人的外套与帽子就能挂满墙。
仿佛老兵会晤,那上面有残存的弹痕。某次打牌多输的钱,某次借五百块过了一年还没还,某次不经意说起儿女主选上了团委,某次在宴席上说错话让人掉了面儿,漫长的岁月太多次战役,但说不清到底有什么仇怨。
市集上一声问候,又建立起和平。
艾秀英每往前一步屋子里的空气便紧张一分,烤灯散发的红光恰似三八界线,危险而不容侵犯。
“也好,大家都在。”艾秀英话音刚落,众人便听到了警报声。
“英子你别这样——”
艾秀英出手推开烤灯,指着武妈的鼻子,“是不是你说的?”
武妈轻蔑一笑,“泼妇。”
艾秀英手甩过去,不想那女人躲得快,椅子旋转着脚踏板扫来反而打到她脚踝。
好在她穿了厚实的雪地靴,为了见亲家苏南在商场新买的,牌子货。
今日倒真是见了亲家。
见那女人要从椅子上站起来,艾秀英伸手抓她的头发,穿破保鲜膜揪起成绺的发,本就因双氧水作用微微刺痒的头皮瞬间生疼。
“嗷——”武妈叫出了声。
从容姿态荡然无存,武妈扭动着脖颈,透过镜子狠狠瞪着身后的艾秀英。
“是不是你瞎说,你瞎说你瞎说!”艾秀英拍开武妈挣扎的手,更用力地抓起那头发,“我们家小青当老师辛辛苦苦一门心思为了学生,怎么会害学生?要是真事儿那教育局怎么不通报,警察怎么不来抓人,学生家长也不闹!出去也是为了挣钱,为了家里不中用的老头子!你们懂什么就瞎叭叭,大嘴巴给你能的,他大爷的我抽死你!”
两人扭打成团,旁边的只有劝架的份儿。
“英子别打啦!”
“婶——”
刚分开些许,武妈怒冲冲地说:“别以为你们攀了高枝儿——”
艾秀英气极反笑:“我们家苏青和冬子青梅竹马,站一块那般配的,你那儿子配么?!”
“我都听说了,他打小就是个混账东西,家里头都嫌,要不怎么在外边待着……”武妈气喘吁吁倒在椅子边。
艾秀英胸膛起伏,还有用不完的精力一般,要冲上去决一死战。
英子女士真猛啊……
这帮说闲话造谣的……老娘撕烂你们的嘴英子女士干得好!
眼睛尿尿了, 不敢想夜总会的事被知道了她们会说得多过分英子女士好厉害,不落下风!
有了共同的敌人,统一战线一致对外,青青和妈妈的关系靠外敌了干得漂亮东北普通百姓也好,不知名作者也罢,怎么话里话外都是那么逗?一看这种语言风格,肯定就是大东北小说!太有辨识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