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太阳要下山,你刚刚出了不少汗,担心着凉,我们下山吧。”吴蓉对自己的师妹十分体贴。出了汗之后温控衣服的效果大打折扣,应彩霞确实感到一丝寒意,尤其是裸露的脸和双手。冷风从衣领处钻进衣服里面,应彩霞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于是决定马上下山。等回到竹林小居的时候,天色已黑。应彩霞贴身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 钱江市中心一幢高层公寓18层的一个伸缩式阳台缓缓伸出,阳台上停着一架氢能四旋翼飞机。 应彩霞从客厅走出阳台,登上飞机。飞机飞离后,阳台自动收进公寓里。 飞机特意从西湖上空绕过。应彩霞喜欢西湖
钱江市中心一幢高层公寓18层的一个伸缩式阳台缓缓伸出,阳台上停着一架氢能四旋翼飞机。
应彩霞从客厅走出阳台,登上飞机。飞机飞离后,阳台自动收进公寓里。
飞机特意从西湖上空绕过。应彩霞喜欢西湖。从小就在西湖边长大,对西湖十景再熟悉不过了。
下面就是孤山。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响起白居易的诗《钱塘湖春行》,最爱那句“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小时候看到的西湖跟诗中描写的一模一样,要多美有多美。
然而现在已面目全非,才九月份,从西湖上空俯瞰,竟然看不到多少绿意。苏堤春晓,曲院风荷,花港观鱼,柳浪闻莺,这些个著名景点,差不多已经从西湖十景中消失。真是太可惜了。旁边灵隐寺后面的山顶上,已经有白雪覆盖,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特别扎眼。
山清水秀的江南可千万别变成荒凉苍茫的塞北啊,应彩霞在心中默默地祈祷。
她把操纵杆一转,氢能小飞机转向西北,加大油门,开足马力,飞机快速越过近百公里的重峦叠嶂,进入一片一望无际的竹海。
竹子比较耐寒,现在还能看到一片苍翠,就像绿色的海洋。这大概也是当年师父特意选择这里作为修身养性之地的原因之一吧。
竹海深处有一块小盆地,中间有一个狭长的池塘,池塘边有一块空地,四周有几棵杏树、石榴和琵琶,树下有一张石桌,四个石墩。
靠山脚的一侧有一排粉墙黛瓦的徽派建筑,两层砖木结构,前边有个小院子,院墙开了个圆形门洞,门楣上写着几个古朴的小字:“竹林小居”。
门前空地旁边还有一个棚子,里面停着一架小型氢能飞机。房子另一侧有一条小溪,从山坡下来,弯弯曲曲淌过石桌后面,流进大水塘。
应彩霞将飞机降落在空地上,取出行李,然后按了下腕机中的停泊按钮,飞机缓缓开进棚子里。
应彩霞拉着行李拎着几袋东西往门口走,正好看见师姐吴蓉从门口迎出来,高tຊ兴地喊了句:“蓉姐,好想你们!”
“霞妹,你来啦。”吴蓉赶紧上去帮应彩霞拿东西,一边说道:“又带这么多东西,辛苦你了。”
“师父出关了吗?她老人家可好?”应彩霞迫不及待地问。“好着呢,刚刚还念叨你。”显然师父已经出关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小院子,还没进客厅,应彩霞就高声喊:“师父,我来看你了!”
“一惊一乍的,哪像个修行人。我怎么有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徒弟?”还乡居士嘴上这么说着,一边却微笑着从客厅太师椅上站起身,向前两步迎接自己的爱徒。应彩霞看见师父清瘦了不少,但精神矍铄,气色很好。
听到师父嗔怪的话,应彩霞向吴蓉吐了吐舌头,把东西往旁边的椅子上一放,一路小跑来到师父跟前,一把搂住了师父,“师父,真想你。”说着眼睛就红了。
“行啦。修行的人,任何时候都要保持一颗平静的心态。坐下吧。”师父淡然地说。语气平和,声音不大但中气十足。“是,师父。”应彩霞乖乖地在师父的下首坐下。
这是一个老式的客厅,靠墙摆着一张供桌,中间有一个大香炉,香炉两边各有一个蜡烛台。墙上是一副有些年头的写意山水画,没有落款,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看着让人觉得意境悠远。
供桌下有一张八仙桌,平时将桌子的近一半塞进供桌下,节省空间。需要时可将桌子拖出。八仙桌两边是两张雕花太师椅,靠背上嵌着圆形大理石。客厅两边各有三张太师椅,间隔着两个茶几。这是一套完整的清代红木家具,很有些年头了,看上去静穆沉稳,令人安心。
这时吴蓉已经从八仙桌上的茶盘里取出一个茶杯,给师妹倒了杯茶。师父已经有一杯茶放在面前。
“谢谢师姐。”在师父面前,应彩霞不敢太随意,就不叫蓉姐了。
“一段时间不见,你的尘俗味又重了些。蓉儿你一会儿先带霞儿去四周转转,让她脱去些尘俗味,晚饭后我再跟你们说话。晚饭不用管我了。”说完,还乡居士自顾回到隔壁静室里去了。
还乡居士是她自己取的雅号,俗家姓名关颖,是一名中医,已经退休。没人知道她是怎么走上修行之路的。不知道师承,也没什么门派,说不上是道家还是佛家,大约偏佛家多一些。看上去跟一个普通老太太没什么区别。头发半白,脸色红润,话语不多。
竹林小居附近并没有什么邻居,远处倒有几户乡下人家。离开好几里外才有一个小镇,几十上百年前曾经也是人丁兴旺,现在已经处于半废弃状态。几十里外才有县城,安平县,人口也不多,不过还有几条街市,平时都由吴蓉开氢能飞机去那里采购日用品。吴蓉在县城开了间中医养生馆,卖些保健中药,偶尔帮人做些中医理疗,也就一人一店,平时也很少有客人。
吴蓉是在十几年前核战之后,被关颖从废墟中救出来的。当时她身体受到比较严重的伤害,关颖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把她的病治好,只是脸上留下了轻微的伤疤。那时除了给吴蓉治病,关颖还经常外出帮其他人治病,她有中医行医执照,吴蓉跟着打打下手。经过长时间的接触,吴蓉终于明白关颖绝不是一般的医生,于是跪求她收自己为徒弟,一开始学的都是医术,也考了中医执照,后来师父还教了她一些道家和佛家的东西,让她学习修行。
有一段时间师徒两人去钱江市最著名的中医馆坐诊,中医馆的馆长是关颖的熟人。那时应彩霞刚好中医本科毕业,在中医馆做实习。应彩霞和吴蓉一见如故,情如姐妹,实习结束之后应彩霞应聘到钱江市中医院工作,工作之余经常去找吴蓉玩,吴蓉常常在不经意间向她说起师父的神奇之处,应彩霞灵根不昧,听了之后十分向往,便也拜在关颖门下。
后来因为关医生医好了几个疑难重症,名声鹊起,病人都来找她,甚至有国外病人千里迢迢慕名而来专门找她看病的,这让她忙得实在有些吃不消,同时还影响了同事的生意,因为人们都指名道姓要关医生看病,这对同事不好。再说自己年纪也大了,已近七十,关颖就以身体原因从中医馆辞职退休,回到乡下。给吴蓉在县城开了间中医养生馆,自己专心修炼。偶尔会有个别病人远道而来找她求医问药,日子过得平静祥和。
应彩霞隔三差五地从钱江市跑过来看看师父和师姐,每次来都给她们带些吃的用的东西。
三个月前师父突然告诉她们自己要闭关修炼。
关颖在房子的角落设了间静室,一般不让别人进去。里面只有一张老式罗汉床,黄花梨的,用来打坐,一个书架,上面放满了书,一张小桌,上面有个小香炉。
关颖告诉应彩霞这段时间不要过来。让吴蓉也不要打扰自己,没有呼唤不准入静室,三个月后自己就会出关。
从此她在里面呆了三个月。
“师父真的在静室里不吃不喝呆了三个月?”在沿着池塘边漫步的时候,应彩霞好奇地问师姐。
“你难道连我都不相信?”吴蓉说得很平静,好像那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不是不信,是不能理解。按常理这怎么可能?”应彩霞当然是相信师父和师姐的。但她也是个医生,此事违反医学常识。
吴蓉不想跟她争辩,领着应彩霞爬上了旁边一个山头。山头上全都是竹子,遮天蔽日。应彩霞已经有些气喘吁吁,额头上汗水也冒出来了。应彩霞早已把电热衣服的加温开关关了。
吴蓉却如闲庭信步。除了出门以外,她和师父都穿传统衣服,不带温控的。师父说自然的东西对人的身体更好。
两人找了一块大石头,爬到上面,总算能看到四周的风景了。
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阳光照射着竹海,绿色中泛起金光,看上去让人心旷神怡。
“好久没看到这么大片的绿色了,在这里才能体会到生命的活力。”应彩霞情不自禁地感叹。如今在西湖边已经很难见到漫山遍野的绿色,很多树木都已提前枯萎,有些永远不会再变绿。气候的恶化在不知不觉中改变着周边的环境。
应彩霞尽情地欣赏着眼前的美景,好像生怕就要失去似的。
一阵山风吹过,整个竹海顿时翻起滚滚波浪,耳中传来巨大的哗哗的声响,也跟波浪撞击水面发出的声音惊人的相似,应彩霞恍惚之间有种错觉,感觉好像自己就站在钱塘江的堤坝上,眼前是波澜壮阔的钱江潮,汹涌澎湃。应彩霞的思绪也像那滚滚白浪,涌动不息。
以前好像没有这种感觉,今天这是怎么了?应彩霞心里有点纳闷。
又一阵沙沙声起,山风开始增强了。
“起风了,太阳要下山,你刚刚出了不少汗,担心着凉,我们下山吧。”吴蓉对自己的师妹十分体贴。
出了汗之后温控衣服的效果大打折扣,应彩霞确实感到一丝寒意,尤其是裸露的脸和双手。冷风从衣领处钻进衣服里面,应彩霞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于是决定马上下山。
等回到竹林小居的时候,天色已黑。应彩霞贴身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
“蓉姐,我得先去洗个澡。”应彩霞带来一个旅行包,里面备有换洗衣服。“去吧,我去准备晚餐。”吴蓉径自走进厨房。
等应彩霞洗完澡出来,老远就闻到了厨房里飘出来的香味。“蓉姐,你做的什么菜?好香。”应彩霞用鼻子深吸了一口气。
“爬了半天的山你饿坏了吧?我做了道腊肉笋干炖豆腐,再炒个青菜就好了。”吴蓉一边拿起青菜往锅里放,一边说:“如今青菜好贵,比肉都贵,都是从温室里种出来的。”
应彩霞知道现在气候变冷,很多蔬菜只能在温室里栽种了,粮食也大幅涨价,大部分要从仅存的几个热带产粮国家进口。当然,肉类也都不便宜。
“师父不一起吃吗?”应彩霞问师姐。她记得师父说过不要管她。
“她闭关前就吃得少,刚闭关出来还不能吃这些东西。等她想吃的时候我给她熬点粥。”吴蓉显得胸有成竹。应彩霞觉得这位师姐越来越像师父了。
两人匆匆忙忙吃完饭,应彩霞用纸巾抹了抹嘴,意犹未尽地说:“真好吃。”
“馋猫。”吴蓉说了她一句,“你先出去散散步或者回房间休息一会儿,静静心。师父出来了我再叫你。”
“蓉姐,我来洗碗吧,你去歇会。”应彩霞觉得有点过意不去,自己也该干点什么,师姐陪自己爬了半天山,又做了晚饭,自己总不能啥活都不干。
“算了吧,你到这里来毕tຊ竟是客,下次我到钱江去的时候你不要嫌我烦就行了。”吴蓉给师妹开了个玩笑。
“欢迎都来不及呢,哪会嫌烦,”应彩霞攀着吴蓉的肩膀,在她耳边撒娇地说:“那谢谢蓉姐了,我去歇会,真的有点累呢。”
“去吧。”吴蓉微笑着说。
应彩霞独自上楼来到师父专门给自己留的房间,因为有点疲倦,心想就躺下歇会吧。于是从柜子里拿了件羽绒衣,在床上躺下,将羽绒衣盖在身上。应彩霞入乡随俗,在这里也准备了传统衣服被褥。来这里练功的时候,师父不让穿电热衣服。
这里毕竟是深山,还是能听到一些鸟鸣。应彩霞听着觉得特别亲切,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应彩霞来到了海边,远处的海平面上,昏暗的太阳正要落下去,随着波浪的起伏,太阳吃力地跳跃了几下,然后没入海平面,海面上的水顿时变成了一片血红。
风平浪静了一会儿,太阳却突然又从海面上快速跳跃起来,比刚才更加耀眼,然后又跌下去,再次跳起来,如此几个来回之后,血色的海平面开始波涛汹涌,海浪越来越高,终于成为海啸,像一只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向自己猛扑过来!
与此同时,感觉整个大地在剧烈的摇晃,连站都站不稳。身后感到一阵火热,应彩霞回头一看,只见一处巨大的火山正在喷发,黑色的烟雾遮天蔽日,血红的岩浆像一条巨蛇向自己快速冲过来,眼看就要吞噬自己。
“师父救我!”应彩霞一声尖叫,从梦中醒来。
房间里一片漆黑。应彩霞伸手打开电灯,从床头柜上抽了几张纸巾,擦去额头的冷汗。
这时房门被推开了,师父和师姐走了进来。
“做噩梦啦?”师父平静地问。“嗯。”应彩霞默默地点了点头,感觉还有些心有余悸。
“这一阵我也偶尔做这样的噩梦。”吴蓉也说了一句。她并没有问师妹梦见了什么,却说她也做这样的噩梦。应彩霞心里不免有些疑惑,她怎么知道自己做的什么噩梦?
“师父,让您见笑了。”应彩霞正想下床,却被师父伸手阻止了。“你就坐在床上吧。”关颖随手递给她一个枕头,让她靠着。自己就坐在床沿上,示意吴蓉在床头柜边的椅子上坐下。
“今天我正想跟你们说说你刚刚做梦梦到的景象。”看见师父的脸色变得凝重,两位徒弟赶紧敛容正色,认真听师父说话。
“我在闭关入定中也看到了那些景象,并且更加清晰,更加全面,也更加震撼。”关颖的话直截了当,虽然说得平静,却能让人感受到沉重的分量。
“那不是梦,而是在地球上即将发生的真实景象。从今往后,这些现象就像家常便饭,隔三差五就会发生几件,不分地域,不分国家,只是规模大小、时间长短不同而已,除了地球上的自然灾害,还有太阳活动也越来越剧烈。而在若干年后的某一个特殊的时间点,强烈的地震,海啸和火山喷发,以及前所未有的太阳耀斑,还有更加可怕的小行星撞击,几乎将同时发生,人类将面临灭顶之灾!”
吴蓉和应彩霞都听得心惊肉跳,不知道说什么好。应彩霞小声问了句:“师父,具体的时间能预测出来吗?”
“我在定中看到的准确时间是公元2149年12月上旬。”关颖缓缓地说,“我看到了那一天将出现几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文奇观:九星连珠!”
“九星连珠?”吴蓉和应彩霞不约而同地说,这种现象确实难得一见,更何况还剩下不到十年。
“是的,九星连珠。太阳系的九大行星将在那一天差不多连城一条直线!我在定中看得清清楚楚。”关颖说得十分肯定。“我知道现在科学上不承认冥王星是一颗行星,但其实它的威力十分巨大,人类科学暂时没有发现而已。”
此时应彩霞突然想起自己的男友肖月蟾。他是天体物理学家,不到十年后的事情,他们应该能计算出来吧?回去问问他就知道了,师父说的究竟正确与否。
“霞儿,你的男朋友跟你缘分很深,非同一般啊。你还是要劝他尽早参加修炼,地球迟早是要毁灭的,修成回归才是人类的最终出路。”关颖若有所指地说。这次闭关,她发现了自己一项重要的使命,而且和应彩霞以及她的男朋友肖月蟾有关。但目前有些细节自己也还没搞明白。
应彩霞心中一颤,暗想难道师父还能看透我的心思?那也太不可思议了。
“我尽量劝他吧。”应彩霞口里说着,心里却并没有多大把握,她知道肖月蟾是个坚定的科学信徒,并不相信宗教。她也不知道师父说的回归是回去哪里。她陷入了遐思,地球早晚是要毁灭的,到时候人类去往哪里?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师父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就站起身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