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戏弄我?”“当然不是。”他说得诚恳,还朝她伸手曲了曲手指。谁知小满想都没想便应下来:“走就走。”她说着握上他宽大的手掌,利索地把他给拉了起来。清河镇往外近一里是片被山林环绕的湖水,他们到那儿的时候零星几个渔民已准备收网归家,岸边停靠了两艘小船,周词上前和一位相识的老伯打招呼,老伯看看他和他身后的小满会心一笑,和善地把船让出来,挎着一篓鱼回家去了。 韩府西苑,韩定睿闲闲迈着步子去花园东阁照料自己养的几笼画眉鸟。 他捏着食盆边喂边啧嘴逗弄起笼子里的小鸟,一时洪亮清脆的鸟鸣此起彼伏。 杂乱无章的叫声里,穿插着断断续续的交谈声,他以为是府里的
韩府西苑,韩定睿闲闲迈着步子去花园东阁照料自己养的几笼画眉鸟。
他捏着食盆边喂边啧嘴逗弄起笼子里的小鸟,一时洪亮清脆的鸟鸣此起彼伏。
杂乱无章的叫声里,穿插着断断续续的交谈声,他以为是府里的下人在闲聊,伸长耳朵一听,声音却颇为熟悉。
等说话声停了,不远处的假山后头钻出个厨房里的下人,韩定睿矮身躲了躲,等人走远,他马上绕到假山后面。
“三妹?”
韩泠君应了一声,还没开口,韩定睿就急急说道:“我可都听见了,你把那事推到下人头上了?”
“是,我找账房多给了他一年的工钱,算作补偿吧。”
“父亲的意思呢?查不出是谁下得毒?”
韩泠君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笑问道:“你觉得是谁?”
他伸出根手指,信誓旦旦地说:“首先,我不可能。”
韩泠君斜睨了他一眼:“你嫌疑最大。”
“我哪里……”
“哥哥,我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念书,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我最清楚不过,小时候他最聪慧、懂礼,总拿来与你做比较,我说句实话,你别介意,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嫉妒他。”
韩定睿别过脸去,没有反驳。
韩泠君继续道:“他家道中落,你才觉得自己样样都赢过了他,其实呢,只不过是你止步不前,等着别人后退罢了。”
韩定睿缓缓吸了口气,无所谓道:“你爱怎么说便怎么说吧。”
两人间的对话静了静,唯余鸟鸣啁啾不止,韩泠君笑笑,心知他是听进去了。
她踱步不经意往四周看了看,走到假山下更隐蔽的位置,和韩定睿说:“依我看,我们家的人都没有可能。”
“不会是她自己吧?”
“不会。爹派去的人说小满险些命都没了。”
“那是魏……”
韩泠君微微锁眉:“我也猜不透。”
“哎!不想了不想了,说不定就是下人失手。”
他甩两下袖子懒得再纠结罪魁祸首,打了个哈欠正准备走人,韩泠君又叫住了他。
“一会儿我准备去趟周家,你同我一起。”
“去干嘛?”
“去赔个礼,爹算是默认了,他拉不下脸向小辈服软那就我去,但我一人出门在外不大方便。”
韩定睿无奈:“三妹,他家都这样了,有必要吗?”
“周老夫人要强,在世时几乎没有问我们讨要过什么,这次周词过来却把柳拓本送给爹,他若是卖了至少能保十年吃喝不愁,何苦呢?”韩泠君低叹了一声,“他们周家既然仁,我们也不能不义啊。”
韩定睿听言,低头靠在假山上,之前跑到嘴边的话此时全咽了回去,韩泠君偷偷看他一眼,打算再推一把。
她感慨道:“这么多年过去,周词已然能独当一面,怎么哥哥你还跟个孩子似的畏首畏尾?”
“好了好了,我又没说不去!”韩定睿果然吃这套,表面不情愿心里却已答应了下来。
那日午后,天色好得不像话,周词和小满却都窝在家中,房里传出清水搅动的声响,小满背对他在桌上搓着手巾,拧干后转身走来,周词移开目光,两人都显得有些拘谨。
她慢吞吞地把手巾对半折好,然后一下拍在他脸上,疼得他险些喊出来,但后槽牙一咬还是默默咽了下去。
小满心想:这张脸可不能被金二打坏,破相太可惜,神仙都要悔恨的。
小满用湿冷的巾帕贴在周词挂了彩的脸上,说道:“说好是我护着你的。”
周词笑道:“我可没同你说好。”
她撇撇嘴皱眉道:“你为何不躲开。”
“躲开,受伤的就是你,我不愿意。”
“不躲开,受伤的是你,我也不愿意。”
二人少有的默契,各自抬眼,目光一撞又躲开了,小满默默曲着一条腿抵在床沿,用帕子敷着周词微微tຊ肿起的面颊。
沁了凉水的手巾渐渐不再冰冷,慢慢从中间开始渗出丝缕暖意,小满回想着白天的事,悬空的脚背百无聊赖似的一点一点。
周词的目光没有离开她,那些微的暖意像涓涓细流漫进他心里,让他生出一种别样的感觉。
他忽然说:“小满,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她敛下双眸打量他:“什么地方?”
“去了就知道了。”
“不是戏弄我?”
“当然不是。”他说得诚恳,还朝她伸手曲了曲手指。
谁知小满想都没想便应下来:“走就走。”她说着握上他宽大的手掌,利索地把他给拉了起来。
清河镇往外近一里是片被山林环绕的湖水,他们到那儿的时候零星几个渔民已准备收网归家,岸边停靠了两艘小船,周词上前和一位相识的老伯打招呼,老伯看看他和他身后的小满会心一笑,和善地把船让出来,挎着一篓鱼回家去了。
他们坐上船,周词拿起木桨小心划动,湖水上捕鱼的船本就狭小,两人挤在不大的空间内都有些拘束。
午后的秋风暖中带着一丝清凉,划到湖心时,周词停了动作,把桨一搁仰躺下来,望向明净的天空。
他说:“过去遇到不顺心的事,我就会到湖心来看天。”
小满懒洋洋地支着脑袋,眼皮都没抬一下:“就这呀?”
这片天她看了好几百年,早就腻了,有什么好看的。
周词浅笑,故意伸手朝小满袖口一拉,她顿时重心不稳惊呼着合面摔下去,二人几乎紧紧相贴,气息交织,小满一吓背朝他迅速翻过身去。
碧波被清风吹打在船身,发出细小的水流声,两人都不说话,小满想坐起来,抬眼间却被周遭的景象吸引,天地仿若巨大的摇篮将她怀抱其中,左右青山不远不近如数道起起伏伏的屏风,树叶红接着绿,绿连着黄。
窄窄的小船好似隔绝了外面的世界,让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很柔:“周词?”
“嗯?”
“谢谢。”
“谢我什么?”
“不知道。”
“不知道?”
她扒着船缘,双眼亮闪闪地看向远方:“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我只是想把我觉得好的都给你。”
“嗯,是挺好的。”小满笑笑,转眼过来,扬手甩了周词一脸湖水,放声大笑起来。
周词一愣,也起了玩心,伸手沾水朝她一洒,小满又转身捞起船尾一捧浮萍嬉笑着扔过去,二人胡闹一阵也不觉无聊,直至临近黄昏,湿了一半的衣衫。
小满仰躺下来,西斜的日光照落湖面浮起点点金芒,在起伏中渐渐垂下了眼眸。
风吹叶动,水波拍船,和着她规律的呼吸,她在金光下闭着眼,安眠于天地间。醉人秋意,波影荡漾,恍惚中小满觉得眼前一暗,她机敏地睁眼,周词正撑着船沿慢慢俯身过来……
两人四目而对,距离变得那样近,近到鼻尖都要相碰,近到眼里已看不清对方,只有隐隐绰绰一个模糊又清晰的轮廓。
风在身边打着旋,他停顿了片刻,恰如其分地点到为止。
隐隐的温热和浅浅的鼻息,小满心里痒痒的,像融了一团轻飘飘的云雾,朦胧又茫然,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身子不由发软,嘴里突然磕磕巴巴地说:“阿、阿七!”
“阿七?”
“他、他他找你!”
小满说着用力推开周词,周词差点被她推下水,小船瞬间晃动起来,周词两手抓着船边稳了稳,远处一个豆大的身影正对着湖面手舞足蹈,能依稀看出是阿七的轮廓。
那儿离湖心距离太远,他完全听不到那头的声音,小满又是怎么知道的?
小船缓慢靠岸,阿七隔得老远就大声道:“少爷少爷,快回家,有贵客到啦!”
“哪位贵客?”
“你去了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