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倾耸了耸肩膀,怡然自得:“既来之则安之喽。”梅晓蓉见她神色泰然,一副豁达模样,她更加发愁了。之后三十天里她们要和左诗怡生活在同一个小院中,到时抬头不见低头见,搞不好还会有团队协作之类的考核。她们入基地第一天就得罪了最不该招惹的人,往后日子怕是难过了。- Vol.1 江雪倾自然清楚自己这种过激行为,并不利于同事间和平相处。 可她并没想过长久留在涂山香坊总店当个合香师,她原本入职的目的就是当这里是块跳板,只为了通过内训最终选拔后,代表涂山香坊出席行业交流会
Vol.1
江雪倾自然清楚自己这种过激行为,并不利于同事间和平相处。
可她并没想过长久留在涂山香坊总店当个合香师,她原本入职的目的就是当这里是块跳板,只为了通过内训最终选拔后,代表涂山香坊出席行业交流会,堂堂正正以行业第一的合香师身份接近莫炤言和江政勋,揭开他们伪善的面具,曝光他们曾犯下的罪恶,夺回属于外婆、妈妈和她的梅香堂。
江雪倾行事毫无顾忌,梅晓蓉却惴惴不安。得罪了同事,她担心自己结束内训后再回去总店工作,会遭到同事们更严重的排挤。
江雪倾没有入职之前,没有人愿意主动跟她讲话的。虽然梅晓蓉也是店里的初阶合香师,可其他人都是把她当成杂工一样使唤,每天闭店后的清理盘点工作,也是全都丢给她去做。
梅晓蓉精神压力巨大,下班后又跑去附近商超买了一大袋零食提回宿舍。
她回来时,江雪倾刚洗完澡,正在吹头发。她扫了眼梅晓蓉刚买的零食,其中有不少是短保的鲜食,心生疑惑。
“我们明早就要出发去内训集中营,你今晚买这么多零食,行李箱里塞不下的吧?”
涂山香坊的内训集合了来自全球不同区域门店的精英合香师,届时会采取统一封闭式管理,把所有人拉去涂山家位于离岛购置的产业园区,进行为期四周的晋级筛选。
内训包食宿,且在规定范围内活动,梅晓蓉带这些零食随行只是增加行李负担。
梅晓蓉笑容尴尬:“遇到商超打折活动,一下子没注意买多了。没事的,我能吃掉,剩下塞行李箱。”
听她这么解释,江雪倾也不想多管闲事,管自己继续吹干头发。
明早九点钟她们要在总店门口集合出发,她已经收拾完行李,定了个八点的闹钟,便戴上眼罩早早睡下。
可是到了后半夜……
江雪倾翻了个身,被断断续续传来的“咔嚓咔嚓”声滋扰,逐渐转醒。翻了个身蹭掉了脸上的眼罩,她差点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心脏骤停。
江雪倾心有余悸地捂住胸口,定睛仔细看:“晓蓉,你在做什么?”
床尾小茶桌前点着小夜灯,一个身穿两截式睡衣,披头散发的背影,正缩在角落抱着垃圾桶,边吃边吐。
房间的窗户被打开一条细缝,冬末春初的冷风呼呼灌入室内,扬起梅晓蓉的披肩长发,看起来犹如恐怖片场景。
江雪倾的瞌睡彻底散尽,她起身披了件外衣走过去,
“晓蓉?”江雪倾走到她身后,见她对自己的问话毫无反应,犹豫了一下,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梅晓蓉嘴里还在机械地咀嚼薯片,原来之前半夜里江雪倾好几次听到过的“咔嚓咔嚓”声响,就是由她发出的。
梅晓蓉双眼无神,吃完又伸手进袋子里抓了把薯片,刚要塞进嘴里,江雪倾走到她面前忽然出手一把拿走她怀里的薯片。
“梅晓蓉?你已经吃撑了,为咩还要继续吃?”
怀里空荡荡,梅晓蓉双眼空洞,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她抬眸看向站在面前的江雪倾:“我没想过会进入内训的,我不想得罪大家,我不想的……”
她说话的语气几乎全是气音,眼神毫无波澜,嘴里还有食物搅动的声音。
江雪倾意识到梅晓蓉很可能是在梦游中无意识过度进食。
房间里灯光幽暗,她看不清楚,索性走回床前打开自己那侧的台灯。橙黄的灯光呈扇形照亮床前一片区域,她这才看清梅晓蓉坐在地毯上,身旁堆满已经吃空的零食。梅晓蓉的脸蛋浮肿,肚子胀鼓鼓的,显然是一副吃撑到吐还在进食的状态。
江雪倾想了想,没有贸然强行唤醒梅晓蓉,而是先把她身旁堆着的没吃完的几袋零食拿开,又用力架起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硬拖起来,挪动到床边坐下。
梅晓蓉的体重比江雪倾重四十磅,做完这些她有些气喘吁吁。回眸一看,窗外天空鸽灰,天边已有破晓之象。
江雪倾望向床边坐着的梅晓蓉,无奈地摇摇头。可她既然选择出手帮助,就不会半途而废。若是放任不管,以梅晓蓉目前的状态,明早说不定根本无法如期出发前往内训基地,好不容易得来的名额也会随之泡汤。
江雪倾走到自己的床边柜前,拉开抽屉在里面翻出一个迷你铜制香炉和一套简单香具,又在另一层中找出一盒具有消食宁神功效的香粉,开始大半夜打香纂燃香为梅晓蓉定神疗愈。
江雪倾手法娴熟,很快香纂完成,香气自炉中袅袅升起。为了护住香气浓度与疗效,屋内的窗户被她关闭,只开了洗手间的换气系统。
房间内一时间充满豆蔻、丁香、藿香与甘松融合的清雅幽香。此香方早在明代古籍《香乘》中有所记载,豆蔻具有化湿行气,温中止呕,开胃消食的功效;而丁香则有安神助眠,宁心纾压的功效。此香方正好应对梅晓蓉目前的身体状况,所谓香药不分家,便是这个道理。
江雪倾守在梅晓蓉身边,大约二十分钟后她浮肿的脸蛋开始有了一丝生机,面色变得稍稍红润起来,呼吸也从一开始的疲乏,变得均匀而有力。
江雪倾瞟了眼手机时间,差不多是时候可以试着唤醒梅晓蓉。
她拍拍她的肩膀:“晓蓉,醒醒。”
梅晓蓉呜咽了两声,似从一场浑浑噩噩的梦中醒来。她缓缓睁开眼,只见江雪倾披着件衣服站在自己面前,而房间内正萦绕着一股幽淡香气。
梅晓蓉吸了吸鼻子,纳闷地问:“房里怎么有股豆蔻和丁香的气味,是我的嗅觉出问题了吗?”
江雪倾指了指放在床柜上的香炉:“我刚引燃了一盏香炉。”
“啊?阿倾你为咩要半夜点香啊?”梅晓蓉昏昏沉沉,还没彻底清醒,起身时却感觉胃中涨得难受,她立即发觉自己不对劲,又惊诧又羞愧地看着江雪倾,“我……我刚才是不是又犯病了?”
“你知道自己会梦游吃东西?”
梅晓蓉点点头,神情羞赧:“我知道我有梦游嗜食症的。对不起,我不想吓到你的,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她见江雪倾只是疑惑地望着自己,以为是在嫌弃她,越发自卑地低下头,“对不起,等内训回来以后我会跟前台申请换房间的。阿倾,谢谢你这段时间肯跟我待在一起。你是我在总店的第一个朋友,我不想拖累你的。”
“梦游嗜食症?”
美女姐姐
Vol.2
江雪倾是头一次听到这种病症,好奇地问:“你去医院检查过吗?”
梅晓蓉没料到江雪倾还肯关心她,她抬眸小心翼翼地回答:“我去就诊过的,还看过心理科。医生说这个病药物治疗意义不大,主要还是因为我自己的情绪有问题,只要压力大就会犯病。”
“所以,今晚你是因为白天我替你打了那个同事的事情,感觉压力太大才会发病的?”
“嗯。”梅晓蓉点头,又担心江雪倾会误解,赶忙解释,“阿倾,我不是因为你才感觉压力大的。其实今天你替我出气教训了带头那个同事,我真的觉得很爽,很解气的,我也很佩服你不服就干的冲劲。因为……因为我实在太胆小,太懦弱,我害怕得罪人,又不会为自己争取利益。甚至在明知道别人是恶意攻击我时,还继续假装和气笑着讨好她们。我真的很不争气,都没办法保护自己。我是因为气自己没用,才会感觉压力很大的。”
梅晓蓉低垂着头,一想到白天公布入选名额后,她被那几个同事故意围堵在休息室里冷嘲热讽,便心情煎熬,控制不住地泪流满面。
“我真的很害怕得罪她们,我怕等内训结束回去总店,她们会变本加厉对付我……”
“晓蓉,抬起头看我。”江雪倾伸出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仿佛为梅晓蓉输入了一股无形的力量,让她忐忑惶恐的心被轻柔安抚,跟随她的指引缓缓抬头。
江雪倾注视着她的双眼:“晓蓉,你不一定要回总店的。明白吗?这不是唯一的选择。”
梅晓蓉眼眸含泪,不解地眨眨眼睛。
“只要通过内训最后的决选,你可以申请调进总公司研发部,到时就可以换个环境,有新的开始。记住,不要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提前感到害怕。”
“还没有发生的事……”梅晓蓉若有所思地重复江雪倾的话,后知后觉陡然顿悟,“对,我还有机会的,只要我能更进一步,在内训选拔中表现优异,我可以申请调去研发部的。”
她眼底的惶惶不安,逐渐被闪烁的希冀神采所取代。
……
天很快亮起。
梅晓蓉心底的压力源倒是被排解了大半,可江雪倾从昨天半夜到天亮忙活了半宿,早晨集合出发后一路上都在补觉,到达离岛基地时她依旧一副瞌睡不醒的混沌模样。
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骤然从身后响起。
“阿倾。”
江雪倾半个身子靠在一旁的榕树树干上,正在偷闲闭目养神,冷不丁被惊了一跳。她微蹙眉宇,转头朝着声源方向望去,只见一道长身玉立,仙气飘飘的身影,朝自己轻快走来。
“嗨,阿倾,我叫你为咩不搭理啊?这样我好伤心的。”白雨沛笑容妖娆地凑近她。
“你怎么在这里?”江雪倾实在没什么精神,抬起眼皮斜睨了他一眼,无精打采地问。
“bb你看上去好憔悴。来,把手伸出来,让我替你把把脉。”
“你会切脉?”
“对呀,你不是知道的我家是新加坡最大药材商,我太爷又是声名远播的老中医,我这个三代传承人自然要有点看门本领的。”白雨沛冲她眨眨眼睛,“平时我都不会轻易替别人切脉的,不过你例外。”
江雪倾摆摆手:“不用了,我昨晚没睡好而已。一会儿分完房补个觉就能满血复活。”
“啊?你还想补觉?”白雨沛大惊小怪地反问。
“听你的语气,你知道今天的行程安排?”江雪倾立即抓住他话语中的关键字,又问,“对了,你还没回答我,为咩会出现在这里?今天是我们获得内训名额的人,跑来离岛基地集合的日子,你一个外人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很奇怪吧。”
江雪倾边说边探出脑袋朝他身后望去,可视野范围内并没有瞧见坐在轮椅上那位和他那两个忠心保镖的踪影。
白雨沛顺着她的目光转头往自己身后看了眼,贼笑着回眸:“你是在找阿凛吗?我可以悄悄透露点内幕消息给你哦。”
“打住!内训最讲公平,你不用提前透露什么给我。”
白雨沛撇撇嘴角:“我的一片善心,终究还是被辜负。”他伸出两根手指,“还是被辜负两遍。”
江雪倾挑起一边眉毛,刚想问清楚什么叫被辜负两遍,却见梅晓蓉拖着行李箱朝她跑过来。
“阿倾,我跟门口的人打听清楚今天的流程了。一会儿我们要去香堂签到领内训时要穿的统一制服、香具和手册,再抽签安排宿舍。”梅晓蓉转眸望好奇地向一旁的白雨沛,“咦?阿倾,这位是你朋友吗?她长得好精致好漂亮。”
江雪倾瞧她这副模样,就知道梅晓蓉和她之前一样,将白雨沛认成女生了。于是使了个坏,将错就错。
“对呀,这位美女姐姐迷路了,刚跑来找我问路的。”
“美女……姐姐?”白雨沛嘴角抽搐。他就知道自己在江雪倾和阿凛这两人身上都讨不到好处,只好摇摇头转身走掉了。
进入内训的名额统共是五十七人,等人到齐后就由门口的工作人员,统一带进基地正中心的香堂。
在门口签到领取含有个人身份信息的ID卡后,再把个人行李箱放在门外统一区域内,她们就能进入香堂。
梅晓蓉一个人在陌生环境中忐忑不安,便一直跟在江雪倾身边,有个熟人作伴她心中安定许多。
两人拉着手一起走进香堂,香风习习扑面而来。
梅晓蓉不由小声惊呼:“这间香堂可真大,比我们整个总店加起来的占地面积还要广阔。”她边惊叹边环顾四周,“阿倾,我刚才跟门口的人打听了。听说涂山香坊拍在离岛的这块地皮,将来是要打造成一座香氛小镇的,还会设立香药研究院,定期开设香文化课堂还有体验教学。”
“哦?听起来规划的挺不错嘛,把香学和文旅结合在一起,既能推广香文化,又能让游客在品香同时旅游放松,涂山家的人果然会做生意。”
江雪倾称赞了几句,又转眸打量室内陈设。内训基地的总体建筑风格是宋制的,屋内装潢也沿袭了宋制的清雅疏淡,给人一种轻盈深邃、朴雅隽永的安宁感。
“阿倾,你看那边,进内训的人里居然还有外国人。”梅晓蓉扯了扯江雪倾的手臂,低声问,“之后我们还要跟她们相处吗?”
这次参加内训的人来自涂山香坊位于全球的各个分店,自然也有外籍合香师。她仔细听了下周围人说话,发觉其间不止有金发碧眼的白人,还有日本、越南、缅甸等国籍的合香师。
忽而,一阵讨论声在她们身侧响起。
“你们听说没有?这次内训评审团中,有那位传闻中的涂山家大少!”
梦寐以求
Vol.3
涂山凛?
江雪倾停下脚步,下意识开始留意身后那几道讨论声。
只听另一个女孩声音有些激动:“真的假的?你哪里听来的消息?听说涂山家大少生得光风霁月,有见过他的人说他清冷的像一捧月光,可越是高不可攀,越是引得好多名门千金争先恐后抢着想做他的替补未婚妻。”
“当然是真消息!我阿爸是涂山香坊研发部的元老,我自然会有内部消息喽。”女孩声音得意,又补充道,“我可是亲眼见过凛少本人的。”
“哇!他本人究竟长什么模样的?是不是像传闻中一样清俊高冷?我之前只在八卦周刊上看过他的模糊侧影,都没见过本人正脸的。听你这么说简直太勾起我的好奇心,涂山大少是不是真的这么让人这么梦寐以求,趋之若鹜的?”
“等有机会的时候,你们亲眼见到他就知道啦!”女孩的声音优越感满满。
江雪倾眼眸暗自流转,她终于知晓为咩刚才会在榕树下碰到白雨沛了,原来是涂山凛也来了内训基地。不过两年一次的合香师顶尖人才选拔,作为涂山香坊的掌门人,涂山凛亲自督查镇场也是理所应当的。
闲谈八卦声还在继续,江雪倾边听边侧过脸,朝正在说话那个女孩子望去。只见一个瓜子脸,梳着侧编马尾的女孩正站在她的侧后方。女孩生了一双炯炯有神的杏眼,小麦色皮肤,看起来神气活现。
那女孩也发觉江雪倾正在观察她,她毫不示弱地回视过去。
“诗怡,那人是你认识的人吗?”旁边的女孩子问她。
叫诗怡的女孩摇摇头:“不认识,谁知道她是谁啊。”
江雪倾适时收回目光,转头对梅晓蓉说:“我们去找座位。”
“好呀。”
……
主持内训启动仪式的老师是涂山香坊总部的资深合香师黎渊,他亦是业内赫赫有名的香学老行尊。
江雪倾曾在行业品香会中与他打过几次照面,老人家今年八十有余,鹤发松姿,精神矍铄,在制香、调香领域建树颇多,若能得他亲自指点,必定受益匪浅。
江雪倾和梅晓蓉并排坐着,正认真听讲。
那个叫诗怡的女孩就坐在她们身后的位置,她洋洋得意地对身边的女孩说:“喏,黎渊讲师旁边那人就是我爹地啦。他是总部研发室的副理,平时黎渊大师有事都是喊我爹地替他处理的。”
“台上那位就是你爹地啊?哇,看起来好神气的。那之后内训分房,我们可不可以叫你爹地帮忙,把我们几个分在同一间屋?”
诗怡想了想,有所保留:“一会儿结束了,我去问问我爹地喽,但能不能成功我可没法保证的。”
江雪倾侧过身,轻声问梅晓蓉:“你刚才打听的时候有没有听人提过分房的事?”
“有啊,听说是四人一间,我们一共五十七人,其中女生比男生多一些,应该会随即分配吧。”
“哦。”江雪倾若有所思地应了声。
启动仪式大约进行了一小时左右,无非是说明一些内训时需要遵守的规章制度,内训的流程,以及让定海神针般的黎渊大师给后生们讲了几分钟话。
坐在江雪倾身后几个女孩子,原本兴致勃勃期待着涂山大少出现上台讲几句话,让她们能一睹真容。可直到结束,涂山凛始终没有露面。
十一点四十五分,启动仪式结束,身后的香堂大门打开,大片亮光涌入室内。
大家一早出发赶到离岛,这会儿正是饥肠辘辘的时候,在门外工作人员引导下一窝蜂前往饭厅享用午餐。
江雪倾刚才后半场完全没有听讲,她支起右臂打掩护一直在打瞌睡。这会儿仪式结束,她人也睡醒了,恢复精神后便感到饥饿难耐。她连连喊饿,拉着梅晓蓉一起去饭厅。
走到半路,突然听到半空有巨大的风噪声和螺旋桨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江雪倾抬头望去,只见一架直升机从她们头顶上空掠过,在前方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缓缓降落。
螺旋桨卷起的风裹挟着树叶与扬尘,将周围一片的气流搅乱。
路过的人全都不由自主侧目,有不少人好奇地停下脚步打量着那架直升机,想看看是谁出场阵仗搞这么大。
“阿倾,内训基地这里居然有停机坪,刚才进来时我完全都没注意到。”梅晓蓉兴奋地拉了拉江雪倾的手,指着那架直升飞机说。
从港城到这座离岛,最基础的交通方式是搭车,再有就是渡轮,也有富豪直接驾驶私人游艇到码头上岸的,可直升机倒真的不常见。因为这座离岛上的地皮三年前才被公开拍卖,岛西南面的大片商用地皮被涂山家拍下,从开发到现在也只是基础的修路、架设桥梁和房屋用地规划。而这个停机坪似乎是最近才刚建好的,连地面上绘制的坐标图案都是簇新的。
江雪倾也跟着其他人一起立在原地,见不远处直升机螺旋桨停止。她仔细望去,辨认出那是一架空客H125型六座直升机。
港城豪门圈能拥有私人直升机的,也不过是最顶尖那几家老钱。之前他们梅香堂事业蒸蒸日上时,她爹地因虚荣想和圈子里的老钱攀比,也一度动过买直升机充门面的念头。那阵子她被带去航展看了不少型号的直升机,至今还留有深刻印象。
江雪倾正恍神,直升机前舱门被人从内侧推启,与此同时她看见白雨沛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已经迎上去。
一身制服的机长首先从踏板上跳下来,因机身和地面存在高度,下机并不容易。
江雪倾紧接着便看见阿卓和方宇哲,紧随其后,也一跃而下。他们两个都是练家子,自然轻轻松松。
既然这两位都在,那么涂山凛一定就在这架直升机上。
江雪倾伸长脖子刚想看清楚点确认自己的想法,她身旁的梅晓蓉却揉揉肚子道:“阿倾,你不是嚷着肚子好饿吗?我也好饿,我们快点去饭厅吧。”
“哦。”江雪倾应了一声,目光却依旧惦记着那架直升机上的人。
她见白雨沛先是热情地迎上去,不知什么原因忽然退开几步,紧接着方宇哲从旁侧推出一个移动舷梯架,一个身穿迪奥新季套装,踩着细跟鞋的身影,从阶梯上缓缓而下。
“崔欣儿?”她怎么来了?
江雪倾脚步一顿,再次转头望去。
“阿倾,怎么不走了?饭厅还在前面呢。”梅晓蓉也跟着停下脚步。
下一秒,不等江雪倾开口回答,她们身后响起一阵骚动声。
诗怡和其他几个女孩也在看热闹,诗怡惊呼起来:“快看!他就是涂山凛!”
直升机舱门敞开,一道颀长清俊的身影,迎着日光正款款走下舷梯。
分房
Vol.4
“阿凛,看那边。”
涂山凛刚下舷梯,白雨沛箭步上前,凑到他耳边低语,顺手朝一个方向指去。
江雪倾正抬眸望向停机坪方向,一眼便看见崔欣儿一脸乖顺地站在涂山凛身旁。她刚撇了撇嘴角,却见涂山凛的目光转而向她这边扫视过来。
江雪倾正站在一棵樟树旁,见状有些纳闷地眨眨眼睛。
按理说周围有一群人都在围观直升机,他不可能这样敏锐且精准地察觉到她的身影。可偏偏江雪倾发觉涂山凛的视线在她身上一掠而过,他收回目光后再也没朝她们这个方向看一眼。
她可以百分百确定,涂山凛刚才就是发现她了。
发觉这件事的人可不止她一人,走在她们后面的诗怡,快步上前,拦在江雪倾面前。
“喂,你和涂山大少认识?”
江雪倾故意笑笑:“当然。”
诗怡瞪大双眼,刚想追问,却见江雪倾慢悠悠吐出后半句话。
“不认识。”
“嘁,我就说嘛,我们这些合香师里面,怎么可能有人会认识凛少这样的人物?人家可是涂山香坊的掌门人,高高在上,又不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可以攀上关系的。”
走在诗怡身旁的一个女孩说:“诗怡,你看见凛少身边那个女孩子没有?她身上穿的是秀场高定款,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的。”
“有什么了不起的,说不定又是哪位上赶着想要黏上凛少的豪门千金而已。”诗怡说话酸溜溜的,她身旁几个女孩全都心照不宣地互换了个眼神。
“走吧,我饿了,我们快去吃午餐吧。”江雪倾不再理会诗怡,她挽起梅晓蓉的手臂向前走去。
涂山凛的眼尾余光正关注着不远处那抹匆匆离开的身影,忽而听见一直安静站在身旁的崔欣儿开口。
“凛表哥,刚下机你累不累啊?我去小厨房看看有没有靓汤,一会儿送一盅去你房里?姑婆特意叮嘱我跟着过来照顾你的身体,这段时间我一定会尽职尽责的。”
“不必了,有白雨沛在。他是中医,随时能看顾好我的身体。你既然跟来了,这几天就在基地里四处转转,有事找工作人员替你解决。”涂山凛冷淡应付道。
涂山凛拒绝的很直白,换作寻常人肯定就知难而退了,崔欣儿却只是笑笑,接下话茬。
“白二少是男人,虽说是医生,可细微之处肯定不如我这个女孩子来的细心,否则姑婆也不会特意让我跟着来的。凛表哥放心,你做事的时候我就待在屋里,不会影响你的。”
她表现的温婉又进退得体,让人挑不出任何一丝错处。
白雨沛杵在旁边看戏。明知崔欣儿是涂山凛那位继祖母放在他身边的眼线,却因为她进退得当,根本无法对她发作。白雨沛倒是很想看看,这位崔小姐能不能攻略下涂山凛这尊冷冰冰捂不热的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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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午饭,所有人回到香堂门口领取上午寄存的行李箱,这才纷纷发觉自己的行李箱上被绑了不同气味的香牌。
江雪倾摘下绑在自己行李箱扶手上的那枚香牌,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是丁香的气味。
“阿倾,你的香牌是什么气味的?我的是丁香。”梅晓蓉拿着自己的香牌走到江雪倾面前。
身旁也有人陆陆续续辨认出自己的香牌,不时听见“我的是甘草,我的是檀香,我的豆蔻……”等等。
江雪倾掂了掂手中的香牌,瞬间意会:“看来这个香牌就是我们分房间的信物。晓蓉,你和我的都是丁香,我们应该能住一间宿舍啦。”
“太好了,跟你住在一起我好有安全感。”梅晓蓉满脸微笑。
两人正在庆幸幸运地被分在同一间,只听那个叫诗怡的女孩子站在一旁,手里捧着自己的香牌,嘟囔:“有没搞错啊?只有阿芬和我同一间,你们两个睡另一间,好烦的。原本都计划好我们四人睡同个宿舍。”
她抱怨连连,被其他三个女孩子围在中间安慰了一番,这才拖起行李箱,和其他人一起朝宿舍方向走去。
涂山香坊为这次内训准备的宿舍是一间间仿古独立小院,若今后真的打造香氛主题小镇,这些小院应该都会被改造成民宿对游客们开放。
每间院子门外分别挂着不同木牌,江雪倾一路寻找,脚步停在刻着‘丁香’两字的门牌前。
“就是这间啦。”
她和梅晓蓉前脚刚推开院门,后脚便听见一道熟悉声音响起。
“怎么是你啊?你们两个该不会就是我们这次内训的室友吧?”
江雪倾转身,见诗怡站在门外,正有些懊恼地盯着她。
“喂,跟你们商量件事情。你们把香牌给我,我拿去跟我朋友交换,你们两个住到她们的房间去。我不习惯跟陌生人住的,我想跟我的朋友们一起住。”
诗怡站在原地,理直气壮地看着江雪倾,就像等着她主动走上前为她送上她想要的那两块香牌一般。
诗怡身旁的那个女孩显然比她懂礼貌,碰了碰诗怡的手臂,轻声问:“内训房间可以互换的吗?你问过你爹地了?”
诗怡有点不耐烦:“这种事情干吗要问我爹地?他又不是杂事总管。再说内训手册里又没有写不能换宿舍,让她们跟阿娇阿瑶换一下,反正又没人知道的。”
梅晓蓉闻言举棋不定,她也轻轻扯了扯江雪倾的衣袖,问:“阿倾,我们要不要答应她们换房啊?她们四个好像从刚才就一直在一起,应该挺要好的。”
江雪倾一只手搭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递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放心交给自己处理。
江雪倾直视诗怡的双眼:“你叫什么名字?”
“你问我吗?”诗怡以为江雪倾开口是想答应她的换房要求。她微微抬起下巴,神情自傲地自我介绍,“我叫左诗怡,我爹地是涂山香坊研发部的副理。如果你肯答应跟我朋友换房间,今后内训时我一定会多罩着你一点的。”
“哦,这样啊。你爹地是副理,听起来很了不起哦。”江雪倾摸摸下巴,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
她的话似乎取悦了左诗怡,她眼神中更添几分的骄傲:“我那两个朋友被分在豆蔻房,你们现在拖着行李过去跟她们换房间吧。”
江雪倾勾了勾唇角,忽然变脸:“我有说过答应换房间吗?”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想换房间你自己去跟豆蔻房的人说,别来打我们主意。我们遵守规矩不走后门,更不需要靠你爹地罩。”说完,江雪倾拉着梅晓蓉一起进屋。
来我房间
Vol.5
“阿倾,我们这样拒绝那个左诗怡,会不会不太好啊?她阿爸是涂山香坊管理层,万一在内训中找我们麻烦就难办了。”
把行李拖进院内其中一间房间后,梅晓蓉心事重重地跑到隔壁找江雪倾。
江雪倾边收拾自己的行李边说:“你如果实在害怕,现在就可以出去跟她们说答应换房间。”
梅晓蓉神色踟蹰:“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江雪倾把衣物分门别类挂进衣橱,又把常用的几盒香粉收纳入床边柜后才抬头看她。
“晓蓉,别说我没提醒你,你如果为了不得罪人,而去主动破坏规则,那么就要做好准备接受惩罚。内训主办方采用盲选香牌分房的方法,肯定是为了确保相对公平。既然有规则,那么就需要我们去遵守,而不是去挑战的。”
她们正在房间里说话,蓦然听到屋外竟有广播声响起。她们对视一眼,起身走出房间循着声音来源找去。
广播声是从屋檐下预埋的扩音器中发出的。
江雪倾和梅晓蓉找到声源时,恰巧左诗怡和另一个女孩也循着声音找出来,四人面对面站在廊下。
播报声是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声:“全体内训人员请注意,第一轮测试已结束。现在通报本轮淘汰名单……”
“第一轮测试什么时候开始的?”左诗怡猛然抬眸看向扩音器,惊愕道。
淘汰名单刚播报了一半,她身旁的女孩满脸焦急,用力晃了下左诗怡的手臂。
“糟了!阿娇和阿瑶也在淘汰名单里。诗怡,我们快点去找你爹地帮帮阿娇和阿瑶,她们第一轮就被淘汰,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往后还有整整一个月该怎么办?”
左诗怡六神无主:“好,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我爹地。”
“诗怡,你糊涂啦!手机在我们进香堂报道时就上交了,要到内训结束才会还给我们的。”
“我爹地应该还在香堂,我们现在快点赶过去。”
两人慌慌张张地跑出小院。
江雪倾双手抱臂,慵懒地倚在圆柱上,望着她们匆忙离去的背影。
梅晓蓉不解地看向她:“阿倾,为咩第一轮测试突然开始,我们都不知道的,居然还有人刚入内训营就立刻被淘汰,好可惜啊。”
江雪倾摇摇头:“可惜什么?你看,这个左诗怡自己不肯挑战规则,就让她的另外两个朋友去替她试探规则。现在淘汰名单里有她们两个,说明刚才的分房测试就是第一轮的淘汰标准。遵守规则的人就能顺利留下,违反的则立即被淘汰。”
“原来是这样!”梅晓蓉心有余悸地拍抚胸口,“好险,幸好你刚才没有答应跟她们换房间,否则第一轮被刷走的人就是我们。”
广播中的男声还在播报:“请所有通过第一轮测试的内训人员,换上统一制服,半小时内前往香堂前空地集合。”
“走吧,我们回房间换衣服。”江雪倾拍了拍还在惊怔中的梅晓蓉,转身朝房间走去。
因是初春时节,天气还未完全回暖,内训基地分发的统一制服有两款共四套,一款是夹棉两截式宽松服饰,女款是月白色的,男款是黛青色的,适合外出采摘或晾晒香材时方便劳作;另一款则是长裙和长衫款,也是一样的颜色,只不过更适合室内练习侍香时穿着。
江雪倾换好夹棉款制服,又拿了根木簪把长发盘起,这才走出房间和同样换好装束的梅晓蓉一起赶去集合地点。
住宿区和香堂之间步行大约需要十五分钟,她们时间宽裕,于是边走边顺路观察周边环境。
基地内铺设的都是青石板景观路,步行道上并没有车辆来往。
梅晓蓉发现路边种植的一片黄绿色香草兰,正拉着江雪倾一起弯腰低头看。
毫无注意间,一辆观光电瓶车迎面朝她们驶来。
因两人是蹲在地上,司机一时间也没察觉到,在快要撞上时才赶忙踩下刹车。
江雪倾听见突兀声响起,幸而眼疾手快,扯住梅晓蓉的手臂,将她一把拉到花坛中,两人俱是跌坐在泥土中,衣服上和手上沾满尘土。
“你们没事吧?”乘坐在观光车上的人是崔欣儿,她怀里抱着一盅保温桶,看到车子差点撞到人却不着急下车查看,而是端坐位置上,不冷不淡地问。
江雪倾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又把跌坐在花坛中的梅晓蓉拉起来。
她抬眸看向崔欣儿,眼下没什么好心情。
崔欣儿没料到是她,神情波动,却硬生生压制中内心的不安。她笑容温和地开口:“江小姐,原来是你啊。不好意思,差点撞到你们。”她上下打量江雪倾的装扮,又问,“江小姐入选涂山香坊的内训啦?”
“嗯。”
“恭喜啊,听说内训名额很难获得的。江小姐一定是合香技艺非常优秀。”崔欣儿神情看似真诚,心情却越发慌张。
难怪凛表哥突然决定要来离岛,作为评审团亲自参与今年的内训选拔,原来是这个江雪倾在这里。自从那件事情后,妹妹泳儿已经被送回大马,而她好不容易才向姑婆求来这次陪伴在表哥身边独处的机会,一定不能被这个江雪倾破坏了。
崔欣儿心中百转千回,江雪倾却没工夫继续跟她叙旧。她回眸看向梅晓蓉,正想喊她一起走,却见晓蓉低头捂着手腕。
“你怎么了?”江雪倾问。
晓蓉苦着脸:“糟了,我手腕好像扭伤了。内训测试肯定会有合香技艺比试的,到时候我没办法打香纂,肯定会被淘汰的。”
江雪倾也没料到梅晓蓉会突然受伤,正愁眉不展,忽然听崔欣儿开口。
“我带了跌打酒来的,药效很强,揉一揉说不定就能好转。你们晚点有空,可以到我房间来拿。”
江雪倾并不想和崔欣儿扯上太多关系,可梅晓蓉却不知道两人之前的过节。
她连连道谢:“太好了,谢谢你!我正需要跌打酒。我叫梅晓蓉,还没有请教你叫什么名字?”
“崔欣儿,你叫我欣儿就可以。”崔欣儿温柔笑着,一副人淡如菊的娴静模样。
她也有靠山
Vol.6
江雪倾她们到达时,已经有一部分人聚集在香堂前的空地上。热议声纷纷入耳,全是在讨论刚才突如其来的首轮测试。
集合的人陆陆续续到来,江雪倾大致扫了眼人数,在场的估摸有四十几人,也就是说刚才首轮测试就有将近十人因不遵守规则而被淘汰。
此时,匆匆赶回去换了衣服才赶来的左诗怡两人也终于到达,她们身后还跟着另外两个女孩。
梅晓蓉一眼便认出她们,小声对江雪倾说:“阿倾,你看那边。左诗怡去求她阿爸好像真的管用,她那两个被淘汰的朋友全都安然无事还能过来集合。”
江雪倾转眸朝站在队伍另一侧的那四人望去。果然,左诗怡她们四人都换上统一制服,好端端地站在队列中。
这么看来左诗怡的爹地还是有些话语权的,能轻而易举将已经被淘汰的人捞回来,涂山香坊的内训竟然是有后门可走的。
江雪倾低眸,若有所思。
她似乎高看了涂山香坊内训的严苛制度,也轻看了人际关系中不得不屈从的人情世故。
江雪倾微微蹙眉,不由担心起这场内训的公平性。假如真有后门可走,那么她们这些没有背景可依靠的合香师,岂不是很难单纯通过自身实力,以公平方式获得内训决选的最终胜利?
要知道她费尽心思一定要进内训,就是为了拔得头筹,获得今年代表涂山香坊出席行业交流会的资格。
江雪倾正低眸沉思,左诗怡在人群中瞧见她的身影,带着三个女孩子走过来。
她得意洋洋道:“想看我笑话,没这么容易。你不搬也可以,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从我眼前消失。”
很显然,左诗怡是将自己朋友险些被淘汰这笔账,算在了江雪倾头上。
江雪倾神色无改,目不斜视,懒得跟她辩驳。眼下就算吵赢了也没有意义,逞口舌之快并不能帮她获得胜利。她现在最需要的是寻个机会,去找涂山凛。想要内训选拔维持绝对的公正,最有效的方法只有以权压制。
既然左诗怡破坏规则用她爹地当后台,江雪倾自然可以抛开原则,主动抱一抱涂山凛的大腿,推他这位涂山家大少出来主持正义。重权压轻权,没毛病。
左诗怡见江雪倾没有回嘴,反而脸上露出诡异窃笑。她嫌恶地皱了皱眉头,朝她翻了个白眼,带着她那三个朋友往前排走去。
等她们离开后,梅晓蓉才敢开口,她担心地问:“阿倾,我们好像真的得罪左诗怡了。她阿爸是高管,之后还会参与这次内训评审,我们该怎么办?”
江雪倾耸了耸肩膀,怡然自得:“既来之则安之喽。”
梅晓蓉见她神色泰然,一副豁达模样,她更加发愁了。之后三十天里她们要和左诗怡生活在同一个小院中,到时抬头不见低头见,搞不好还会有团队协作之类的考核。她们入基地第一天就得罪了最不该招惹的人,往后日子怕是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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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进入内训基地第一天,下午集合后由首席讲师公布了内训选拔考核标准,也说明了刚才第一轮淘汰的原因。
涂山香坊选拔人才,虽看中合香师的个人能力,但更看重人品。而第一轮便是先将那些不守规则,擅于偷奸耍滑的人剔除出去。
接下去二十九天的内训时间里,评审团将通过能力、品行、学识、技艺和天赋五个不同维度对所有人进行考核。每周都将有一轮小考核作为淘汰赛,最终成绩将按照总分从高到低排序。积分最高者将获得代表涂山香坊出席今年香业交流会的资格。
当然奖励远不止如此,合香师们挤破脑袋也要进入内训,更多的不是为了这次出席交流会的名额,而是想通过内训选拔一跃而上,借机进入涂山香坊高层们的眼帘,获得向上晋升的快速渠道。
讲师公布完规则后,所有人都没有离开,反而趁着讲师和资深前辈们还在场,一个个主动走进香堂中,开始努力练习合香技艺,希望给高层留下一个勤勉向学的好印象。
江雪倾和梅晓蓉自然也没走,坐在香堂里和其他人一起练习合香。
直到入夜后,周围人陆陆续续离开,江雪倾和梅晓蓉才和其他人一样前往饭厅吃晚餐。
从饭厅出来时,月上柳梢,初春的晚风清冷中透着温和,空气中暗涌浮动着春日草木复苏的自然芬芳。
梅晓蓉想趁夜深前去崔欣儿房间里取跌打酒,又觉得一个人前往不好意思,便软磨硬泡的拉上江雪倾。
江雪倾偏偏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被她这样搂着胳膊央求,即便她不想和崔欣儿过多接触,还是答应了陪她一起去取药油。
之前分开时崔欣儿说过自己住的地方,她就住在宿舍区其中一间小院里,只不过参与内训的人都是四人一个院子合住,而崔欣儿是独门独院,一人得清闲。
取了药油,崔欣儿似乎还有其他事要办,也没多留她们。
出了门走在回去路上,江雪倾拧开跌打酒瓶盖闻了闻:“嗯,药油味很正,应该会有用的。”
“我现在就试试看。”
下午时梅晓蓉不想表现的不合群,见大家全都坐在香堂里练习,她也只好跟着埋头苦练几小时,这会儿手腕的伤势更重了,整个左手手腕都红肿起来。
“我替你揉吧。”江雪倾倒了些药油在手心,搓热了才往梅晓蓉手腕上揉,“力道会不会太大?”
“力道正好。阿倾,谢谢你,我阿爸阿妈都没有对我这么好的。从前我在家乡,只有我阿姐才会这样照顾我。不过我阿姐很早就嫁人了,她没能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提起阿姐,梅晓蓉眼神中浮起一丝哀愁。
江雪倾听她提起家里人,心头微酸。
自从外婆离世后,她很久都没再感受过家庭温暖。虽说她爹地还在,可一个依靠妻子家族上位的爹地,能有多爱他的女儿呢?只不过是把她当成除了她妈咪以外的另一棵还有利用价值的摇钱树,最后甚至竭泽而渔地联手她的丈夫一起除掉她,只因她不愿把外婆的传世香方和传承人身份交给他们。
“阿倾,先不用帮我揉了。我突然肚子好痛,一定是刚才晚餐时贪嘴吃了太多牛腩!”梅晓蓉捂着肚子,边往前跑边说,“不行了,憋不住了……阿倾你一个人慢慢走,我先回去上洗手间!”
梅晓蓉实在忍不住先行一步,朝她们居住的丁香院飞奔。
江雪倾闲来无事,刚才吃的晚餐还在胃里没消化,她打算绕着宿舍附近逛一圈,慢悠悠地散步晒月光。还没走几步,一道热情的招呼声蓦然响起。
“嗨!阿倾。我们好有缘,这样都能遇见。”
悄悄脸红
Vol.7
大晚上的,眼前忽地闪现一道玉色身影。幸好江雪倾心脏够强,没被吓到。
她定睛望去,只见白雨沛一身玉色长袍,又用一根一指宽的绸缎将一撮短发束起,整个人看起来仙气飘飘,又有点不合时宜的诡异,就像景区里忽然出现的美貌NPC。
“你也一个人出来散步?”江雪倾见是他,毫无防备地走过去。
刚靠近,白雨沛揉了揉鼻子问:“bb,你身上好浓一股跌打酒味。”
“你受伤了?”冷不丁,一道坐在轮椅上的身影,从拐角墙壁后缓缓而出。涂山凛的目光淡淡地从上至下在她身上巡索而过。
江雪倾立即否认:“不是我,我室友刚才不小心扭伤了手,我替她用跌打酒揉手,沾了满身药油味。”
“哦,原来是这样啊。”白雨沛边拖长音“哦”了一声,边意味深长地看向涂山凛,“这下某人不用担心喽。”
他目光刚扫过去,就被涂山凛冷睨了一眼。白雨沛吹着口哨,没事人一般转开头。
江雪倾原本只是下意识顺口回答,陡然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涂山凛,她眸光闪闪,像是发觉宝贝一样紧盯着他。
“这么巧,我正好想找你!”
瞌睡有人递枕头,想找的人他自己送上门。
江雪倾笑容满面,落在阿卓眼里,就成了不怀好意。
阿卓冷哼:“三天两头装巧遇,早说她对我们凛少图谋不轨啦。”
“阿卓,你刚才不是说有东西落在机舱里,让我陪你去取。走,我现在有空陪你。”方宇哲趁阿卓没有说出更多惹凛少不开心的话之前,果断把他拖走。
“唉!我没有落东西!哲哥你中年失忆症啊!”阿卓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拖走。
涂山凛坐在轮椅上,微微抬眸,朝还杵在一旁打算围观吃瓜的白雨沛递了个眼神。
白雨沛很有自知则知之:“我口渴了,回屋喝水。”他掉头就走,顺便瞟了眼转弯后立即收住脚步,藏身在墙角后的方宇哲和阿卓。
这两个保镖嘴上说着要去停机坪取东西,可他们才不会真的离涂山凛太远,而是选择藏匿在不起眼的角落,随时守护着自家少爷。
白雨沛脚步一转,朝方宇哲他们躲藏的角落奔去。人多一起吃瓜才有意思。
江雪倾双手背在身后,笑眯眯地开口:“凛少,我有一个很正经的问题想请教你。”
涂山凛伸出一根手指,朝她勾了勾,示意她靠近点说话。
江雪倾抬了抬眉毛,稍稍弯腰低头靠近。
“虽然我说的事情挺重要的,但也不必这样神神秘秘……”
江雪倾话还没说完,只听涂山凛冷声开口:“想请教我问题,是需要付出等价交换的。”
“奸商。”江雪倾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她朝涂山凛龇了龇牙,立刻站直身体,故意居高临下瞪视他,“果然人以群分。难怪你们涂山香坊高层中,会出现那种人。”
“嗯?”涂山凛发出一个低沉的音节,他挑起一边眉毛,等着江雪倾继续说下去。
江雪倾双手抱臂,扬起脸傲娇道:“想请教我问题,是需要付出等价交换的。”
她竟然把他刚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还真是一点都不肯吃亏的性子。
涂山凛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月光下她面容皎洁无暇,一双浅棕色眼瞳似某种林中精灵般狡黠又生动。似乎是笃定他会上钩,她踌躇满志地立在原地等他主动开口。
按着涂山凛的性格,最厌恶被人威胁,肯定会一口回绝。可不知怎么的,她扬起脸神色傲娇的模样,让他一时失神,竟情不自禁开口答应。
“好,你问,我答。”
他居然妥协了。
江雪倾原本也只是想抛出钩子,引起涂山凛的好奇心,让她能顺利提起那件考核不公的事,没料到涂山凛竟主动退让了。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嘴唇翕动了两下,却登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目光灼灼,盯得涂山凛有些不自在。他冷着脸,白皙的面容上微微泛起一层浅粉。
“问不问?不问的话我回去了。”
“问的!当然要问!”江雪倾唯恐他掉头就走,连忙扑过去抓住他的轮椅扶手。
四目相对,呼吸交融,涂山凛双颊的粉色正悄然浓郁。
他扭过头:“在路中间说话挡人道,我们去湖边说。”
江雪倾闻言抬眸,朝四周张望了一下,东南侧那头真的有一片人工湖畔。
“我推你过去。”
“嗯。”
见涂山凛肯乖乖配合,江雪倾心情不错地绕到他身后,推着他的轮椅一路往湖边走去。
他们刚离开,不远处转角,三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也蹿出来。
“跟上去?不过湖边好像没什么遮挡物。”白雨沛摸摸下巴思量。
方宇哲环顾一圈,指了个方向:“那边,我们绕路去假山后面。”
“不愧是最强保镖,跟踪隐藏一流。”白雨沛伸出大拇指赞赏。
“哼,大晚上推少爷去湖边,谁知道那女孩安的什么心思?”阿卓怨念地撇撇嘴角,眼前面前的两道身影越离越远,着急道,“我们快点跟上去,万一她把少爷推湖里就糟糕啦。”
白雨沛嘴角抽搐了一下,转眸看向方宇哲,欲语还休。
方宇哲秒懂白二少眼神中传递的意思,替阿卓解释道:“这家伙一根筋,习惯就好。”
……
这片人工湖位于宿舍区和香堂之间,两岸杨柳依依。偶有几只水鸟掠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江雪倾找了处有长椅的地方停下来,把涂山凛的轮椅停在长椅旁,自己坐下来方便和他聊天。
“这里够私密,我们说话不会有人听到。”
涂山凛“嗯”了声,眼尾余光却瞟向身后不远处的假山。白雨沛的玉色长袍在夜色中实在太亮眼,让他想忽视都很难。
他轻咳两声,提醒藏身在假山之中的三人适可而止,听璧角竟然还带窃窃私语讨论的,简直当他耳聋。
“是不是湖边的风,吹得你喉咙不舒服?”江雪倾见他在咳嗽,关心地问。
涂山凛摇摇头:“没事。你刚才说有正经问题要问我,现在可以问了。”
你会帮我吗?
Vol.8
江雪倾把白天分房和第一轮测试的事简单说了遍,完全没添油加醋额外加入任何私人情感。
她要的不是偏袒,而是相对的公正。
江雪倾说完扭头看向涂山凛,只见他神色平静,看起来毫无波澜。她心情摇摆,顿时有点不确定了。
“你,会帮我吗?”
“帮?你想我怎么帮你?”涂山凛一副置身事外的清冷神态。
他的态度过于冷淡,江雪倾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会儿,陡然反应过来。
“你该不会是误会我想抱你大腿走后门搞特殊吧?”
涂山凛没回答,只是不置可否地弯了弯唇角。
很显然,他心里正是这么想的。
不过……
假如她真的提出想让他做她的靠山,在必要时亲自出面替她主持公道,似乎也不是不行。
江雪倾最讨厌被人误会,她登然起身,双手叉腰,义正言辞地开口。
“涂山凛,我跟你讨论这件事情,是因为觉得很不公平。假设我们进入内训的这五十七人中,有人因为有背景有靠山,就能获得特殊豁免权,那么对其他一心想要通过自身实力获取胜利的人而言,是完全不公正的!”
“可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完全的公平。”涂山凛淡淡回道。
江雪倾咬牙,差点被他短短一句话反驳的哑口无言。她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可并不能因为世上没有完全的公平,就全然不去争取平等的可能性。
涂山凛高高在上的冷漠态度,令江雪倾愤愤不平。虽然前身时她也曾身处高位,作为梅香堂的话事人之一,手下管辖数百员工,可她从来遵循持平之论,敬贤礼士。起码在她眼皮底下,从没出现过类似今天这种事。
江雪倾忿忿道:“涂山香坊设立两年一次的内训,原本是为了公平选拔能力出众的合香师人才,进入更高层领域为涂山香坊获得更多香方研究探索的机会。可现在的情况,已经与设立内训的初衷背道而驰。你身为涂山香坊的话事人,难道不应该出面主持公道吗?”
橙黄色路灯光晕笼在江雪倾的头顶,她因情绪激动,面颊浮起两朵红晕。粉扑扑的,越发像一颗鲜嫩多汁的蜜桃。
涂山凛眯起双眼,抬眸望着她。
“你刚才提到高层中出现‘那种人’,那人是谁?”
很显然涂山凛有了自己的判断,他直切要害,主动询问破坏淘汰规则的人,看来是要追究那人的责任。
一阵微风拂过,湖畔柳枝在月色中摇曳。
江雪倾被他的目光锁定,紧紧注视着,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她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原本因情绪激昂而高涨的音量不由低下去。
“我不想说。”
江雪倾尚不清楚左诗怡是怎样让她爹地帮忙的,又或者她爹地是不是直接有掌控淘汰者复活的权利。万一是她搞错,害得人家爹地被涂山大少不留情面的处理开掉,她会良心不安的。
她正兀自走神,忽地听到涂山凛开口。
“低头。”
“啊?”
“叫你低下头。”
“为咩?”江雪倾怀疑地看着他。
见她一脸茫然又警惕地盯着自己,涂山凛反而无奈地笑起来。
“平时看你胆子挺大,这会儿难道怕我打你?”
“谁怕你啊。”江雪倾嘴硬地回道,心中却很没底,“你真的不是想戏弄我?”
“嗯。”他声色低缓,眸光温和。
江雪倾见他神情坦然并无捉弄的意思,索性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好了,我低头了,你到底想干吗?”
涂山凛没说话,而是抬起手,轻轻落在她的发顶。
江雪倾感觉到落在发顶的手,正动作极轻地撩拨着她的发丝,她侧过脸想去查看。
“别动,没好。”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清冷如静水却淙淙入心扉。
“哦。”江雪倾低着头,双手撑在自己膝盖上。她的视线低垂,正好落在涂山凛盖着薄毯的双膝上,“涂山凛。”
“嗯?”
“你的腿能站起来的是不是?”之前她看到过他站立行走,但却不知他为何总是坐轮椅,心中还是有些担忧的。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
“既然能走路,你为咩总是坐轮椅啊?”她眼眸流转,打趣道,“难不成你懒得走路,故意让阿卓他们推着你走?”
“嗯,费劲。”
“啊?真的被我猜中啦?”
“好了,抬头。”涂山凛收回手,两指间捏着一片嫩绿的柳叶。
江雪倾直起身子,这才瞧见他手中的柳叶:“原来是帮我摘叶子啊。”她顺手从他指间抽走那片嫩叶,“时间过得好快,已经是春天了。”
“嗯,可冬天很快会回来。”他抬手,手掌向上,似在半空中接着什么东西。
又一阵风起,柳絮似雪纷飞而过。
那场带走阿倾的雪夜,永久地在他心中下个不停。
江雪倾在他身旁的长椅上坐下,侧过头不解地望着他的脸。不知为何,她在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哀伤。明明是温凉惬意的春夜,可他眼中却流淌着悲伤。
她忽然问:“能跟我讲讲你和你未婚妻的故事吗?我知道我的名字和她一模一样,刚开始时你不是还怀疑我利用这件事接近你。”
涂山凛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微微挑起眉宇,略感意外地转头看她。
见他不回答只是望着自己,江雪倾又道:“怎么?这个问题是你的禁忌吗?凛少连提都不想提起你的未婚妻吗?”
“你为什么想知道我和她的事?”
“好奇嘛。毕竟梅香堂的江大小姐和我同名同姓,人总有好奇心的,特别是像我这样热衷八卦的女孩子。”她眨眼俏皮一笑。
涂山凛静默地望着她的脸,她的笑容甜美挂在唇角,双眼却似探究奥秘般紧盯着他。
笑意未达眼底,她正在观察他。
“好,你想听我和她哪方面的故事?”
江雪倾微怔,她都已经做好耍赖硬磨的准备,没料到涂山凛会这样轻易松口答应她。距离她想要获得的答案只有一步之遥,江雪倾却突然胸口发闷。
她挂在唇边的笑容凝滞住,江雪倾听见自己声音微微颤抖。
“当年,你为什么要和她,解除婚约?”
他的偏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