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凌汉瞪了她一眼,愤愤地走了。卫扬的订婚宴一共才请了两桌人,一桌是他的友人,一桌是池头村的几个长老。与他订婚的姑娘名叫杨淑贞,五官清秀而体态娇小,站在如山一般健壮的卫扬身边,更显得她柔弱可人。沈忠居然比张凌汉来得早,他见张凌汉来了,远远便从桌上起身,去迎张凌汉,虽然他与张凝眉之间似乎是缘尽了,但他对张凌汉父亲般的情义,却没有丝毫改变。 张氏父女再度听说沈忠的消息,已经是半年后了。 那是淳佑元年的十月十五日,刚刚吃过中饭的张氏父女,被一阵敲门声所惊动。张凌汉出去开了门,才知来的人是卫扬。 张凌汉对于卫扬的到访不无意外,因为卫
张氏父女再度听说沈忠的消息,已经是半年后了。
那是淳佑元年的十月十五日,刚刚吃过中饭的张氏父女,被一阵敲门声所惊动。张凌汉出去开了门,才知来的人是卫扬。
张凌汉对于卫扬的到访不无意外,因为卫扬所在的池头村,离这十里河村,其实挺远的。那么卫扬到此,大概也不是为了串门,而是有事了。
一问才知,是卫扬准备于十月二十日那天举行订婚宴,而卫扬双亲早亡,亲戚也没了联系,因此他所能请的,也就是几个朋友而已。
他是常年跋山涉水,独来独往,靠打猎为生的人,所以他甚至连朋友也tຊ没有几个。村外的,也就张凌汉与沈忠了。
而他在来十里河村之前,便是先去的沈家村。
“沈忠已经成为废人了,”卫扬伤心道,“听他们村里人说,半年前,他从你们家回去之后,就开始天天酗酒了,他不再做事,不再打猎,家里的吃穿用度,全靠他老母一人。我去的时候,他刚喝得大醉,烂泥一样躺着,反正我是请他来参加订婚宴了,但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就不知道了。”
张氏父女听卫扬这么一说,心里也都十分难过。
张凌汉道:“沈忠这孩子也是可怜人啊,你有空多劝劝他,让他振作起来吧。”
卫扬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啊,我一个朋友能顶什么用呢。”
卫扬一面说,一面意味深长地看看张凝眉,把张凝眉看得直难为情。
“你们坐着,我去给你们煎茶。”张凝眉道。
卫扬道:“不用了,凝眉,我这就回去了。到时你俩都来啊,我走了。”
张氏父女一面答应着,一面便将卫扬送出了门口。然答应归答应,真到了十月二十日那天,去的就只有张凌汉一人了。
张凝眉一是要照顾孩子,不方便去,二是怕碰到沈忠,不知如何面对。
“你觉得你这样做对沈忠公平吗?”张凌汉问。
“这都是命。”张凝眉含糊其辞,算是作了回答。
张凌汉瞪了她一眼,愤愤地走了。
卫扬的订婚宴一共才请了两桌人,一桌是他的友人,一桌是池头村的几个长老。
与他订婚的姑娘名叫杨淑贞,五官清秀而体态娇小,站在如山一般健壮的卫扬身边,更显得她柔弱可人。
沈忠居然比张凌汉来得早,他见张凌汉来了,远远便从桌上起身,去迎张凌汉,虽然他与张凝眉之间似乎是缘尽了,但他对张凌汉父亲般的情义,却没有丝毫改变。
“如今再叫您丈人恐怕不合适了吧,”沈忠道,“那么,徒弟还是像以前那样叫您一声师父吧。”
张凌汉拍拍他的肩膀,道:“你不要泄气,凝眉那边我再去说。”
沈忠道:“也不要太勉强她了,实在不行,就这样吧。至少我没对不起她,我问心无愧。”
张凌汉道:“我知道你问心无愧,所以你又何必天天折磨自己呢。你的事,我听卫扬说了,你年纪还轻,不能就这样倒下啊。”
沈忠好像又被张凌汉说到了痛处,愣了一会儿之后,眼眶便湿润了,他赶紧擦了擦眼角地泪水,强颜欢笑道:“卫扬的喜日,不快的事就不说了,免得扫了卫扬的兴。”
张凌汉道:“好,坐下来吧。等会儿喝酒,你克制一点,闷酒是最伤人的了。”
沈忠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他凌乱的头发,不整的衣衫,沧桑的脸色,处处透着他的失意与潦倒,让张凌汉看着心疼。
一会儿,酒宴开动,两桌客人便随意说起话来。其中池头村的一个长老,先说了一件令张凌汉大吃一惊的事:老松岭又有采药夫失踪了。
这个采药夫是老松岭下方家村人,名叫方泊,三十左右岁年纪。他见老松岭已有三年多没闹虎灾了,而其他的樵夫,采药夫,也已经开始进山了,便心怀侥幸,忍不住去山上采药了。没想到这一去便再没有回来。
“老松岭那只虎还在吗?”张凌汉问。
长老道:“没听说被捕获或杀死啊,那就是还在呗。”
张凌汉道:“知县都不想办法捕虎了吗?”
长老道:“捕虎哪有那么容易的,何况老松岭又大,老虎往深处一钻,你又能怎么办呢?”
就在众人说话,聊天之际,沈忠却把“克制”两字抛到了脑后,只管拿起酒来,一杯接一杯地往喉咙里灌,好像非得一醉方休不可。
卫扬和杨淑贞看在眼里,也走过去劝,杨淑贞显然从卫扬口中,已经得知沈忠与张凝眉之事,便安慰沈忠道:
“你不要自暴自弃嘛,老话说‘好事多磨’,不磨哪有让你轻松得到的。以后有空,我跟你讲讲我与卫扬的事,也不比你跟凝眉容易,可我们最终不还是走到一起了吗?”
卫扬也接话道:“淑贞说得没错,我跟淑贞能有今天,绝对也是来之不易的,以后有空我会亲自跟你讲的,你千万不要放弃就是了……”
卫扬正与沈忠说着话,邻桌的客人却先骚动起来,卫扬抬眼一看,只觉得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定睛看时,才知是同村女子李金枝,挑着两桶猪血,闯进了屋来。
李金枝一边大骂卫扬和杨淑贞,一边随手从桌上抢过一只碗来,便将桶里的猪血舀起,胡乱往屋里泼。一时间,桌上,地上,墙上,家具上,甚至客人们的衣服上,头发上,都不幸被泼上猪血,弄得乌烟瘴气。
好好的订婚宴,刹那间便被搞得鸡飞狗跳,客人们有的去夺李金枝手中的碗,有的去抢她挑来的猪血,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李金枝毕竟是弱女子,很快便被一众男子所制服,但口中却骂得更凶了。
张凌汉一下子没怎么听懂白水乡的方言,后来旁人仔细一说,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原来卫扬早在三年前,就已经与李金枝订婚了。当时许多人都说李金枝傻,她是保正的女儿,父母颇有威望与家资,本身又长得漂亮,愿意娶她的小伙多如过江之鲫,可她却唯独钟情于一无所有的卫扬。后来卫扬出了事,被发配潼川府三年,李金枝又无怨无悔地等了他三年。
这三年中,无数亲友都劝她忘掉卫扬,从新再找一份姻缘,因为卫扬是外地来的猎手,三年前刚在池头村落脚,且无父无母,孤身一人。这样一个人,在去了三千里外的潼川府后,还会不会再回来,是谁都不知道的。李金枝再这样等下去,怕是等到人老珠黄,也等不到他回来。
然而李金枝不管别人怎么说,她就是要等下去,她相信卫扬只要活着,就一定会回来找她。他们订婚时是说过永不相弃的誓言的。
而卫扬也果然没有负她,劳役一结束,便马不停蹄地回到白水乡来了。只是他人是回来了,却不想一回来就变心了,抛弃李金枝,跟杨淑贞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