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特太太、安娜,依然注视着桑迟的信徒们都消失在桑迟眼前,小美人对这超出想象的场面接受不能。什么样的神国会存在于地下啊,无论东西方哪一边,神国都应该在天上,在云间才对啊,地下的不是地府冥渊吗?那里会存在多可怕的事物。 虽然不懂桑迟怎么连丈夫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但赫尔曼不能容忍她被约书亚夺走。 他为了解决有可能危害到她的祸端,这段时日几乎不眠不休地奔波在外,一边对付随时可能出现的意外, 一边追查有关她亡夫异常
虽然不懂桑迟怎么连丈夫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但赫尔曼不能容忍她被约书亚夺走。
他为了解决有可能危害到她的祸端,这段时日几乎不眠不休地奔波在外,一边对付随时可能出现的意外, 一边追查有关她亡夫异常的线索,结果倒被孪生哥哥不声不响哄了她去。
什么嫂子不嫂子的,她要是真相信了约书亚编造的那套谎言, 执意和约书亚当夫妻,他宁可她玉碎在自己手中。
然而他散发出的杀意,没对桑迟发挥应有的作用。
因为正处在悲愤交加中的笨蛋小美人忙着难过,哭得脑袋懵懵的。
且她潜意识里依然记着他是宁可受伤都要保护自己的人,就算他再凶,她也不觉得他会伤害她。
就像习惯了取食于尼罗鳄巨口中的牙签鸟, 不觉得鳄鱼的森然利齿对自己造成威胁一样。
名为埃及鸻的小小雀鸟甚至会在鳄鱼嘴里蹦蹦跳跳。
桑迟也是。
赫尔曼不肯放她落地拿纸巾擦眼泪,她悬空的足尖就在挣扎中踢了几下他的小腿,甚至带着点泄愤意思地埋脸把泪水都蹭到他的领口上。
她委屈地想, 明明是他骗她不好,结果他都不道歉, 还要凶她, 太坏了, 她也要坏,更坏!
把他的衣领哭湿掉就是她的报复!
桑迟把想法清晰地写在脸上,还重重“哼”了一声。
赫尔曼看到衣领上浸出深色一片,被气笑了。
依然怒火中烧, 但就算生气,也情不自禁觉得她蠢得可爱。
连带发作的可爱摧毁症激得他牙根发痒, 恨不得现在在她惹人心怜的脸蛋上狠狠咬一口消解破坏欲。
不过把她咬疼,她怕是会哭得更厉害。
他吸了一口气平复心绪, 还是退而求其次,不轻不重地掐住她软乎乎、湿漉漉的腮肉,恶声恶气道:“哭什么,我只会哄自己的老婆,不会哄别人的老婆。”
他想逼桑迟服软承认她是他的老婆再放开她。
可笨笨的小美人没意识到自己被胁迫,没想脱困,因而顺着他的话含含糊糊地问:“你的孪生哥哥也算别人吗?”
“你是不是故意气我?”
赫尔曼听她又一次提约书亚,忍不住骂骂咧咧。
但看她水洗过的眼眸透露出清澈的愚蠢,不像故意火上浇油,只是单纯的疑惑,他心头窜起的火苗又降下去了点儿。
早就知道她是个好骗的笨蛋,没必要冲她发脾气。
要怪该怪约书亚明知道她已经重要到他特意向家族要人帮忙照顾,还不要脸地挖墙脚。
于是他重新明确了辱骂对象:“约书亚不但是别人,而且是烂人、人渣!”
赫尔曼首次体会夺妻之恨,一颗心备受煎熬。
他不遗余力地翻旧账,抹黑约书亚:“他一直是鬼话连篇的坏种,谁都不放在眼里却喜欢装和善,做出不好解释的坏事就往我身上赖。”
这可不是他编造的谎言。
他没对家族里的人下过手却声名狼藉的原因,就是因为约书亚这混蛋上位成为家主前受不了长老会一群老不死的纠缠为难,拿他用过的刀把长老会屠了,然后推说是他冲动犯的事,假模假样地作为兄长维护他。
当然,赫尔曼不是忍气吞声的性格,被泼脏水的当晚差点杀死约书亚。
只是他不想承担家族的责任,也需要人解决他宣泄杀戮欲后的麻烦,到底放开了掐住孪生哥哥脖颈的手,以背杀人黑锅、处理家族脏事交换约书亚帮他收拾烂摊子、提供必要帮助。
所谓的兄弟情完全基于利益交换。
不过这些事没必要说出来污了桑迟的耳朵。
赫尔曼隐瞒后续,手下滑捏住她小巧的下巴,迫她与自己对视,认真道:“记住了,你就是我老婆,无论他和你说过什么都是在骗你。”
他是桑迟进小世界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她对他有雏鸟的滤镜,与他当面又想不明白的情况下,更愿意相信他。
听赫尔曼说得情真意切,她便忘记先前的委屈,小手揪住他的衣襟,轻声道:“你这次一定得说实话,我真的是你老婆吗?”
“对。”
他认定的老婆,怎么不是他老婆,要证的话立刻就能办出来给她看。
桑迟心里还是没有底,轻咬住下唇,又照着她知道的设定问:“那你是真的很爱我?”
“当然。”赫尔曼皱起眉,没想到她连爱都不确定,问:“我难道表现得不够明显?”
“嗯……”桑迟犹豫地沉默了一下,声音软软地嘟囔道,“因为你都没有主动亲过我。”
她这句话一出,赫尔曼周身笼罩的无形黑雾瞬间散了,心头焚烧的火被天降甘霖浇熄成一片灰烬,又从灰里开出朵小白花:“我可以亲?”
桑迟迷惑:“我是你老婆的话,你当然可以亲啊,除非你不爱我。”
赫尔曼凝视着她唇珠微微嘟起的红唇一开一合。
看起来就很好亲,他要是没有很爱,早顺从自己的心意,乱亲上去了。
单纯把她当作心怡的猎物时,连撬开她的齿关,捉住她藏匿起来的软舌都想过,后来认真把她当妻子反而不太敢想。
毕竟他只杀过人,没亲过人。
知道刀刃把口子开在哪儿能置人于死地,不知道身上哪里都软的小美人能承受多少索取。
如果不知分寸地直接亲,把她撞疼怎么办?
况且他肆意惯了,连杀人都念头都不克制,也不太信任自己有多强的自制力。
一旦亲上去,他肯定会贪婪地想更进一步——抿她的唇珠可不可以,纠缠她的香舌可不可以……
要是把人这么亲怕了、亲跑了,他不就失去会乖乖撒娇偎进自己怀里的老婆了。
干脆不亲。
可现在桑迟说不亲就是不爱她。
既然是她要求他证明爱的,就算他稍微失控,亲得重了,她也不能太生气,对吧。
赫尔曼把她放落地面,俯身凑近,左手依旧覆在她腰后,托在她下颌的右手刻意放轻力度,像驯服的巨型兽卸去镣铐前最后讨要一个指令般,说:“那我亲了。”
桑迟应了一声,正准备提醒他不可以用牙齿咬,叮嘱的话便被侵略口中的舌搅碎。
概念中该是柔软温和的舌强势地扫过她打开的齿列,竟然探至她上颚后方的软肉,长驱直入触碰到她脆弱敏感的咽喉,掠夺每一寸香甜。
太超过了。
小美人莹润的杏眸睁圆,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地自她面颊滑落,一颗颗坠落至地。
她畏惧地想要后撤,却发现拦在腰后的手一开始就断绝她的退路,宽厚的舌头也完全占据她的口腔,阻断她说出任何讨饶的话。
至于她抵在他胸口微小的推力,更是被他忽略不计。
他的吻宛如最残酷的屠城蛮兵,就算她溃不成军了,也不许她逃避或投降。
桑迟绝望地想,赫尔曼怎么回事啊,他本来连亲都不亲的,为什么一亲起来这么凶啊。
她的视线都在渐重的窒息感里暗下去,绞尽脑汁想能有什么自救办法,勉强抓住灵光一闪,试探性用舌尖讨好地轻舐回去。
肆虐的兽终于接收到她甘愿割城求和的信号,在她真正晕厥前鸣金收兵。
赫尔曼一脸餍足地捞起差点软倒的小美人,按在怀里。
“我是不是证明了我很爱你?”赫尔曼问。
桑迟小幅度地上下晃动脑袋。
证明了,当然证明了,她再也不要这种证明了。
“那你改口回来,再叫我声老公听听。”赫尔曼得寸进尺。
桑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即便勉力张口,也只有一些零乱泣音随她呼吸喘出。
他自她微启的水润红唇,瞥见一小节无力的鲜红软舌,手指动了动,心中浮起些捉出这可爱小东西的冲动。
但她看起来实在可怜,承受不住更多刺激了,他只好合了合眼,忍住过分的想法,转而弥补性地拭去她眼尾的泪水。
也不知她怎么能流出这么多眼泪,应该不至于哭坏眼睛吧。
总归是该给她补充些水分,他长臂一展,自旁边路过的女仆手中托盘上取来杯给小孩子准备的鲜榨果汁,哺喂桑迟小口小口喝了。
赫尔曼还是自知这次亲得凶了的。
为了避免再也没有下次机会,他准备再说几句哄她的好话。
可就在这时,他忽有所感,顺着如芒在背的感觉望向宅邸入口,正好与约书亚冰冷的视线撞上。
约书亚虽然没有直接看到二人吻得难分难舍的样子,但从桑迟眼神迷离,艰难伏进赫尔曼怀中喘息的状态,不难判断刚刚发生了什么。
但桑迟不是说赫尔曼没有亲过她吗,怎么聚会上重逢不久就能亲在一起?
明明他已经花心思让她动摇了谁是她丈夫的问题,结果一遇到赫尔曼,她心里那座天平就会倒向赫尔曼吗?
先来后到有那么重要?
约书亚被心头涌上的嫉妒情绪淹没口鼻,随之而来的杀意几乎要撕裂他的胸膛冲出来。
他的指甲在掌心留下数数个弯月形的印痕,才强行按捺住现在对准赫尔曼开枪的冲动。
不一定能打中赫尔曼,有可能牵连到桑迟,一定会让她对自己感到害怕。
残余的理智判断出开枪的结果,他忍了下来,提步往他们的方向走。
他走在庄园主的侧前方入场,知道他身份的庄园主面有谄媚之色地跟在他身后说着恭维话。
不少宾客们因此判断出他的身份不凡,起了与他攀谈的心思,纷纷举杯迎接。
可惜心情糟糕的约书亚没有半点与人废话的想法,只丢下一句“别挡道。”
他的几名下属尽职尽责地替他开道至赫尔曼与桑迟身边,辨出这是二少,便在约书亚的眼神示意下散开,不旁听这兄弟两的对话。
然而跟随前来的庄园主没有眼色。
年约四十岁的中年男人从见到金发碧眼的小美人起,便仿佛被摄去大半心神,连吸入空气都变得艰难,须得张嘴辅助呼吸。
离他较近的约书亚微微侧首,注意到他眼中对桑迟的黏稠痴迷,厌恶地皱起眉。
想弄死这个蠢货。
但顾及有桑迟在,约书亚还是维护形象,尽可能用温和的口吻说:“我听说你重病痊愈不久,不舒服的话就去休息吧。”
“滚。”同样有所察觉的赫尔曼对待路边的杂鱼,态度就只有一个字。
“我没事……我好得很,感觉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庄园主的脸上浮起红光,不听约书亚的劝说,也无视赫尔曼的斥退,执着地问:“这位小姐是谁,请告诉我你的名字,我……”
赫尔曼的怀里抱着昏沉的小美人,不方便立刻抽出匕首割破他的喉咙。
先一步打断庄园主说话的是约书亚上膛的手/枪:“拜托了,不要继续看着我的妻子,惜命一点,滚,好吗。”
面对黑漆漆的枪口,庄园主在生命威胁下挽回了一些理智,讪笑地举起双手摆出投降的姿势:“好的,好的,我这就走。”
他一步三回头地走远了。
“谁的妻子?”赫尔曼揪着他的用词质问道。
没有外人在,他可以和约书亚清算这笔帐了。
约书亚没因庄园主的离开顺势把枪收回去,并不畏惧弟弟的威胁,无所谓地牵动唇角笑了笑:“你确定要和我讨论这个问题?”
谁的妻子——当然是死去的阿德里安的妻子。
就算现在查出来阿德里安从很久以前起就一直是非人的怪物,他还活着时也没有表现出异常,在桑迟心中就是对她处处呵护、深爱着她的丈夫。
她至今为止回应给他们的亲昵都是属于她丈夫的,否则她不会向他们再三确定到底谁是她的丈夫。
他们两个企图占据桑迟丈夫身份的骗子兼窃贼,分不出谁更卑劣,但即便互相敌对互相攻讦,在涉及阿德里安时也必须拥有默契。
绝不能提起阿德里安的存在。
赫尔曼领悟到他话中深意,果然没有究丈夫讨论下去,目光晦暗地问:“你一定要和我争?”
“不是我想和你争,可我看到她就像色盲突然看见七色彩虹啊,她真的对我很重要。”约书亚看似好说话地说,“要不然你把她让给我,我补偿你别的。”
可惜赫尔曼清楚自己哥哥是什么货色,不会赏好脸:“做梦!”
还陷在吻的余韵中的小美人朦朦胧胧地听到他们的对话,后知后觉是约书亚来了。
她努力清醒地从赫尔曼胸口抬起脑袋,回望约书亚,懵懵地问:“你怎么也来了?”
她本来准备相信赫尔曼是那个爱自己的丈夫了。
可约书亚一来,与他深情的眼眸对视,想起他那些有理有据的话和对自己的体贴和照顾,又不太确定了。
“你跟一个不怀好意的女人参加莫名其妙的聚会,我放心不下。”
约书亚清楚这会儿在她心里该是赫尔曼占了上风,故意使用她丈夫留言里形容怀特太太的词汇,勾得桑迟又一次动摇,心中的天平慢慢恢复公平状态。
“迟迟,我和你说过了,别听他的花言巧语,他都是为了欺骗你。”赫尔曼试图消解她的迷惑。
约书亚问:“你敢对你的真心起誓,你至今为止没有对迟迟说过谎言吗?”
赫尔曼哽住。
他的真心里现在装着桑迟,不敢随便起假誓。
桑迟经约书亚这么一说,回忆起赫尔曼没有否定他骗过自己,生气的感觉有点回来了,抬首看了看赫尔曼,又扭头看约书亚,还是拍拍赫尔曼搂住自己的手臂:“你先放开我。”
约书亚清楚言语的作用到此为止。
他趁机向无法与他意见达成一致兼落下风的赫尔曼说:“你和我争下去没完没了,最重要得看迟迟的感受,由她做选择。”
赫尔曼沉默一瞬,的确想知道她的真实想法。
于是他放开她,隐去有可能令她联想起阿德里安的丈夫这个词,转而用更恰当的爱人形容问道:“迟迟,你说吧,你愿意相信和接受的爱人是谁?”
他清楚他自己无法接受被放弃的结果,同是坏种的约书亚一定也一样,一旦被放弃,就会残忍杀死她。
毕竟他们自私自利,哪怕拉她的尸骨沉沦泥沼,也能保证死后缠绵,好过看她和别人阳光灿烂。
不过桑迟选他的话,他会护住她。
赫尔曼抿抿唇,提前将危险的警告传达给她:“好好想,选错的后果很严重。”
约书亚的目光扫过他,嗤笑一声。
他看向桑迟,这回也没说类似“尊重她选择”的虚伪大话,而是严肃向她点头,附和道:“对,选错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两人都是这个态度,习惯了他们亲昵的桑迟被恐吓得呆住了。
什么啊,她还没有想明白他们俩到底谁骗自己比较多,为什么要开始做选择。
他们两都有骗她的话,凭什么一起对她这么凶啊。
当下她又联系不上系统,成了无枝可依,只能独自盘旋的孤单小雀,委屈地红了眼眶。
目睹这一幕的系统,忍不住用词汇库里所有负面词汇咒骂这两个给桑迟出无解题的狗东西和拉高桑迟新手世界难度的死对头。
他已经尝试过在主脑面板上违规输入大量作弊指令提供帮助了。
可因为她的选择涉及小世界的主线任务【找到爱人】,得到的指令反馈全是无效,连他的权限都被暂时锁定,怕是接下来小世界的进程都无法作弊干涉了。
使不出机械降神的手段,眼睁睁看着她在两个错误选项之间纠结,还得面对有可能丧命的后果,系统连行为算法都出现运行错误,急得在主空间团团转。
然后就看到茫然无措的小美人终于凭她自己拿定主意。
她努力坚强地噙住眼泪,两只手各牵住赫尔曼和约书亚,怯生生地问:“都选的话能算对吗……”
她把和他们相处的细节回想了一遍,记忆深刻的都是他们对自己的好,到底还是心软,觉得他们表现出的爱都很真,她都能相信和接受。
既然无论选择哪一个,剩下的那一个都很可怜,所以为了不让人伤心,她全选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约书亚和赫尔曼听到这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垂目静默片刻,皆以笑向桑迟表示了肯定。
然而轮到互相对视时,便都不再克制对对方的森然杀意。
他们心里浮现的是同样的想法——自己是被她相信和接受的,那么只要解决掉多余的选项,是不是就能独占她的爱了?
思及这个美好的结果,脆弱得只有浅浅一洼的兄弟情彻底蒸发。
他们都迫不及待成为唯一,但是清楚先动手的人容易被桑迟责怪,后动手的则可以称为被迫反击,一时没打起来。
为了打破僵局,更狡猾的约书亚以激怒赫尔曼为目的,微笑着问:“迟迟和赫尔曼亲过了吧,是不是确定他和我的不同在哪儿了?”
桑迟呆了一会儿,意识到他说的是舌钉。
她来不及脸红,同样知道两人不同在舌钉的赫尔曼受不住挑衅,以为约书亚比自己先伸舌头亲过,忍无可忍匕首出鞘攻向他。
“你这个人渣,你肯定问都没问就亲她了!”赫尔曼的匕首直往他要害刺去。
约书亚清楚自己打不过他,一味闪躲他的攻击,仿佛忘记了手中拿着的枪,其实是为向桑迟演苦肉计,心中正算计受多少伤招呼下属一起射击赫尔曼合适。
不过怕把桑迟卷进他们的战斗里受伤,两人倒是配合着离她远了些。
桑迟却没想到她给出答案不久,他们就会闹成你死我活的局面,以为自己不能这么选。
正准备上前阻止他们,问问重选可不可以,她的手臂忽然被趁混乱靠近过来的女仆装金发女孩握住。
女孩压低声音说:“笨蛋迟迟,我来救你了,快跟我走。”
桑迟第一眼没能认出眼前这个化了妆的女孩是谁。
她急急撩起金色假发,露出假发下面短短的棕发,提醒道:“是我,安娜,我之前天天给你送餐,你还记得吗。”
哦,是安娜。
桑迟当然记得,那是她进入小世界第一天,安娜帮她解围赶走了怀特太太,跟她聊了会儿天。
”你记得我就好,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我们快离开这里。”
“可是……”桑迟犹豫地望向赫尔曼与约书亚的方向,解释不清状况,只好模糊地说,“我的丈夫还在那边打架,我得劝他住手。”
安娜望向那边已经见血了的两人,接着满脸错愕地看回小美人:“你在说什么,你怎么会以为那两个人里有你的丈夫?他们身上没有一点相似——你难道不记得阿德里安的特征了?等等,停止送餐以后这几天,阿德里安没有回家照顾你吗?”
一连串问题简直把桑迟砸懵了,不知道怎么又从安娜口中蹦出来一个叫阿德里安的丈夫。
[跟她走,不要管那两个人了。迟迟,你总归要离开这个小世界,没必要和他们纠葛不清,现在跟安娜走比较好。]系统说。
桑迟的丈夫为她订餐,安娜作为餐厅的送餐女孩认得他很合理,且安娜两次表现出来的友善也值得相信。
刚才桑迟被迫在两兄弟之间选出爱人,主线任务一多半会判定为失败。
现在跟安娜走,如果能就此摆脱约书亚和赫尔曼,撑到第十天安全脱出小世界,完成主线任务二,也是不错的选择。
虽然这样一来,她的档案上会显示新手世界只有百分之五十甚至更低的完成度,但没办法,这个小世界的难度被恶意拉高了,最重要的是她能保住性命。
“迟迟,这里很危险的,别发呆了,快走!”安娜催促道。
桑迟长翘的睫羽忽闪,掩住眼中的几分不舍,咬咬下唇,还是听从系统的建议,点头牵住安娜的手。
从厅室侧面的小门离开时,她回头望了未分出胜负与生死的兄弟俩一眼。
他们没有发现她的逃离。
*
侧面的小门并不是直接通往庄园出入口。
出入口有不少管家和女仆,有可能把她们拦下来。
安娜事先想到了那里有可能被堵,进庄园前特意踩过点,为自己另外准备了两条逃生的路,现在带桑迟走的就是其中一条。
她打开一扇门,招呼桑迟进去。
这里堆了不少纸箱旧物,是间不常用的杂物间。
宅邸的仆人对这里打扫得马虎,地面积压了不少灰尘,开门后空气流通,呛得桑迟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稍微忍一下,我们从那扇窗户出去。”安娜指着斜上方位于墙面两米处打开的窗户说。
桑迟指了一下一米六三的自己,又比划了一下的窗:“怎么出去啊?”
扒住窗沿引体向上很轻松就出去了。
安娜看着比自己矮不少的小美人,又看了看她纤细的手臂,把话吞回肚子里重说:“我抱着你的腿把你举到窗边,你试试能不能撑着窗沿坐上去。”
桑迟自己没主意,自然按她的方法试。
然而她刚攀住窗沿,还没能试一试行不行得通,抱着她腿的安娜便不知何故突然撒手撤力。
桑迟的手臂力量不足以支撑起身体,失力摔落地时,不小心崴伤脚踝,却只是脸白了白,咬牙忍住疼,先抬眼看安娜怎么样了。
一定是出了事,否则安娜不会无故撒手。
果然,仅有窗户投入光线的昏暗杂物间里,此刻不仅她与安娜两个人。
怀特太太和另外两个仆人打扮的男人竟然偷偷尾随她们跟了进来。
怀特太太用浸泡过□□的手帕紧紧捂住安娜的口鼻,而另两人则压制住安娜的手脚,不许她动弹。
[别冲动,不要和他们起冲突。迟迟,他们有三个人,安娜被控制住,双氧水对付不了,你敌不过,救不下来人。还是看看他们想做什么再想办法吧。]
系统看她想要打开背包,出声阻止她以卵击石。
桑迟咬住下唇,承认系统说的有道理,停下动作。
□□见效很快,安娜没法掀开怀特太太,神智渐渐涣散,心中再是不甘也只能合目陷入黑沉的昏迷。
她没了动静,怀特太太哼笑一声。
记恨她上次露出甩棍威胁自己,在仆人们松手放任她倒地后,怀特太太还在她小腿重重踢了一脚。
坚硬的高跟鞋尖轻易在安娜腿上踢出一块青紫淤痕。
桑迟眼皮一跳,还是鼓起勇气拦在昏迷的安娜面前,声音颤抖地说:“她都昏过去了,你别伤害她了。”
“你倒喜欢装好人。”怀特太太注意力转移,阴恻恻地看向失去庇护者的柔弱小美人,冷笑着嘲讽道,“偷偷从我身后逃掉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落回我手里了。”
桑迟皱起眉,弱弱地小声反驳说:“我没有逃呀。”
是怀特太太在前面走得太快没管她,她中途被赫尔曼拦下来,并不是逃走。
“少狡辩了,谎话连篇,出尔反尔!”怀特太太最看不惯她无辜的模样。
抬起手正准备给桑迟点教训,两个仆人按住了她的肩,警告道:“主人吩咐不许伤害这位小姐。”
他们口中的主人自然就是庄园主。
怀特太太之前发现桑迟不见以后回来找过,刚好看到约书亚拿枪威胁庄园主离开。
虽然她不肯放弃桑迟作为自己请求恩赐的贡献,但没胆子上前去吃枪子,一咬牙,承诺让出一半贡献给庄园主,请他提供帮助。
然后便一直盯着看有没有机会偷走桑迟。
赫尔曼与约书亚打起来,桑迟跟随安娜离开,倒真叫她捡了漏。
“别耽搁了,主人让你们下酒窖,快去吧。”仆人们催促道。
怀特太太面露不爽,但也不好说什么,嘴角下撇地命令桑迟和自己走。
“那安娜呢?”
桑迟听她的意思,要下酒窖的似乎只有她和自己,没有安娜,害怕他们会对不省人事的安娜做不好的事。
仆人们没回答她,怀特太太却露出恶意满满的笑容:“你觉得呢?她心怀不轨在庄园里假扮女仆,现在被拆穿,当然是要处理掉。”
只有垃圾才该用处理这个词,显然安娜落到他们手里就算不死也会饱受折磨。
安娜是为了救她离开才被怀特太太他们抓出来的,桑迟不能什么都不做。
可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连怀特太太一个都对付不了,何况还有两个仆人在场——不对,他们不是和怀特太太完全一条心的,他们得到命令不能伤害她,也不能看她被伤害。
桑迟迟钝的小脑袋艰难从他们的言语中抓住这个破绽,眼睛亮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不管不顾地坐到地上,紧紧抱住昏迷的安娜,拿出耍赖的态度:“带上安娜一起,否则我也不去。”
“是你想不去就不去的吗?你不肯走,我就拖着你走!”
怀特太太恐吓她,她有点怕,却咬牙当作没听见,只一味摇头,惹得怀特太太真想付诸行动。
然而手一动,便又一次被摁住。
怀特太太气恼地质他们:“你们的主人要她下酒窖,她不去,不拖她去能怎么办!”
“我没说不去,我说的是得带上安娜一起。”
桑迟耍起赖来一点儿都不熟练,没学会无理取闹,竟好声好气地解释自己要赖的内容,还保证说:“只要你们同意,就由我背安娜去。”
两个仆人知道一些她们下酒窖的内情,并不反对安娜同去。
由桑迟背人却不必。
他们主人的态度摆在那里,劳累她说不定也会被责问,干脆一人抬起安娜一只胳膊,在后面跟着送她们下酒窖。
庄园的地下酒窖不小,除去酒架上搁置许多不同年份的好酒外,还有数个横置的巨大橡木酒桶,粗略估计,酒桶的半径就有一米。
他们走到其中一个酒桶前,怀特太太难以控制激动的情绪,冲上前,在酒桶盖上短敲两下长敲三下,然后退开来等待。
不一会儿,酒桶的盖子被人从内部推开——更准确说,这就是一扇掩人耳目的门。
门内人身披纯白的长袍,宽大的兜帽遮去他大半面容。
他看到桑迟后恍惚了一阵,连佝偻起的身体都挺直起来。
良久,他重新弯下腰背,用沙哑的声音说:“牧者正在等待你们。”
他口中这个“你们”不包括安娜和两个仆人。
不过在桑迟提出必须带上安娜后,他没多考虑,主动担起背负安娜的差使,领路在前。
酒桶后的通道格外长,且他们下了几次楼梯,说明目的地是比酒窖更深的地方。
抵达终点,桑迟见到了其他白袍人。
被他们围在正中间、手持一本白色硬皮书的人最是奇特,不仅衣着是白色,连头发都是白色,脸上还戴着一张没有任何花纹的纯白面具。
唯一的色彩是他从面具孔洞中露出的那双灰色空洞眼眸。
他注视着桑迟,他们注视着桑迟。
桑迟畏惧得不敢动。
他们应该是人类才对,哪怕信仰邪神,是精神状态异常的邪信徒,至少他们应该还是人类。
然而在一片静谧中,这种注视不具备多少属于人的情绪,而是如同柔韧的丝线——
接触、缠绕、包裹,密不透风地将她织入某种非人存在的视线中。
祂注视着桑迟。
好在这种诡谲的气氛被怀特太太打破。
她察觉到了不对劲,但对恢复青春的渴望过重,一时竟抗衡住来自本能的恐惧,上前问:“牧者,是我将她带到这里来的,我的贡献足够我获得主的恩赐吗?”
沐浴过神恩的信众都会对金发碧眼的女人产生偏好,怀特太太搜罗过几个带给他们,得到了神影纹身,得到了进入庄园的邀请函。
现在他们对桑迟表现得那么痴迷,证明桑迟比之前的女人价值更高,那她作为将桑迟带给牧者的贡献者,应该可以获得神赐吧。
牧者听到她的话,玻璃珠般的眼球转了转,身上出现了一点儿人的活气:“哦,是的,足够,不止。”
他双膝屈折,跪倒在地,纯白的面具贴合至地面,虔诚说道:“主在召唤她前往神国,我们获得了朝圣的机会,你要同去吗?”
怀特太太意外于信徒竟然可以涉足神明的国度,这是她没有听说过的,不免生出几分忐忑。
但听到其他白袍信徒纷纷附和着“朝圣”和“同去”,想起将近六十岁的奥德莉表现出的风韵,又不肯错失这个机会。
面见主,她希望不但可以恢复青春,而且可以变得比年轻时更加美丽,让喜新厌旧的丈夫后悔莫及,痛哭流涕地恳求她的原谅。
“我去,我要前往神国!”怀特太太急急回答。
牧者直起身体,平淡地点头应好。
随即,他用匕首割开自己的皮肤,其他白袍信徒也都照做。
奇怪的是,从他们伤口中流出的并不是血液,而是如同活物般的白色菌丝。
菌丝融入泥土,片刻后,地面在信众脚下裂开一个个看不见底的大洞,仿佛一张大口将他们一一吞噬,然后洞口重新合闭。
怀特太太、安娜,依然注视着桑迟的信徒们都消失在桑迟眼前,小美人对这超出想象的场面接受不能。
什么样的神国会存在于地下啊,无论东西方哪一边,神国都应该在天上,在云间才对啊,地下的不是地府冥渊吗?
那里会存在多可怕的事物。
她身体颤抖地盯着脚下,恐惧自己也会掉进突然出现的洞里。
“这么怕吗……”牧者身上非人感变重,喃喃道,“那么换一种方式好了。”
他使力切割下自己的左手手掌,依然没有一滴血——他的手掌竟也是由菌丝构成的。
菌丝落地后开始重构,团团纠缠着织出一朵白色的云,簇拥到桑迟身前。
牧者说:“坐下吧,不会受伤,很快就到了。”
桑迟犹豫地坐下。
菌丝构成的云朵微凉柔软,在与她的手指产生接触时,有一缕缠上来蹭了蹭。
小美人惊讶地小小呀了一声,菌丝便乖觉地缩回云朵里。
然后桑迟开始下落。
原来不是地面裂开洞,而是牧者沟通菌丝通道连通到他们脚下。
地下的菌丝网络不知铺设得多么广,但一定足够深,因为桑迟快速下落了有好一会儿,视野才重新变得开阔。
她见到了牧者口中的神国。
不是她害怕的扭曲、血腥与黑暗,没有怪物,入目是一片纯粹、安静的白色。
桑迟有些茫然地想,虽然她不信他们的主,但如果是绘本上画出这样一个纯白的国度说是神国,她或许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