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书涵根本不知道这大夫意欲何为,原是猜想老夫人发了慈悲,只怕关柴房的几天把自己关出病来,才叫大夫来瞧的,正待出言谢之。“还请老夫人放心,此女是个好生养的,只要经常承恩雨露,一年抱俩没毛病!”!!! 柴房参差错落的柴火,映衬着泛黄的土墙。 吱呀一声,热烈刺眼的冬光撞开沉重的木门踱了进来,久居暗室的孟书涵忙抬起手,挡住眯起的眼,往门口去瞧。 “喏,就是她。” 等到孟书涵适应光线后看过去,慈岁的身后还跟
柴房参差错落的柴火,映衬着泛黄的土墙。
吱呀一声,热烈刺眼的冬光撞开沉重的木门踱了进来,久居暗室的孟书涵忙抬起手,挡住眯起的眼,往门口去瞧。
“喏,就是她。”
等到孟书涵适应光线后看过去,慈岁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大夫。
那大夫一脸堆笑地朝慈岁弯弯腰道了声好,便提着药箱子朝她走了进来,慈岁便也跟在后头进了柴房。
只见那大夫留着灰白的八字胡,立着一双绿豆眼,稀疏的头发梳成一个髻,低头就能看见头皮,此刻正转着眼,如拨草瞻风地仔细打量着孟书涵。
她都要被这大夫一双无比认真的绿豆眼盯得发毛了。
不一会儿,那大夫又给她搭了脉,瞧了眼底和舌苔。
“面似桃花,体态婀娜...”说完又绕到孟书涵的身后打量,“胯如圆月,胸脯结实...嗯,底子不错。”
孟书涵根本不知道这大夫意欲何为,原是猜想老夫人发了慈悲,只怕关柴房的几天把自己关出病来,才叫大夫来瞧的,正待出言谢之。
“还请老夫人放心,此女是个好生养的,只要经常承恩雨露,一年抱俩没毛病!”
!!!
你丫是好生养的!
你丫一年抱俩!
孟书涵此刻简直五雷轰顶,顿觉此事荒唐到令人咋舌!犹如是老鼠掉进了面缸里,不住地朝着那大夫瞪白眼。
“可是可是...”那大夫站在原地连吸了两口气,十分遗憾的模样。
慈岁眉头一皱,“可是什么?”
“嗳呀,可是此女太过清瘦、尚且不够丰腴。适才我搭脉瞧观,又见她天生体寒内室狭小,恐怕即便有喜,恐也不易留住啊...”
“先生此言可是说这丫头,不中用了?”
这话听在孟书涵的耳朵里却如听仙乐,面上顿首长吁短叹,“看来我是没有这个福气,也要让老祖宗失望了。不过也无妨,咱们见山院里的好姑娘不少,必然有比我适合的...”
“哎——姑娘倒不必如此悲观!”
“你这情形若是放在一般大夫那儿必是死结,可在下‘妇科圣手’的名号并非浪得虚名!”
那大夫个子不高人也清瘦,可偏偏声音又大又尖,再加上他夸张又丰富的肢体动作,似是街上不入流的唱戏的。
“姑娘不知,我家有个祖传八代的秘方!巧了,正是专治你这病!不过一日三副连着喝上一月,保证药到病除,三年抱上——”那大夫抖搂肩膀帅气伸出自己的一个巴掌,直朝对面人的天灵盖儿,“五个娃!”
死了三天的人,脸色都没有孟书涵此时的脸色难看。
“姑姑你瞧给这姑娘开心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喽——”那大夫忽现朗声大笑,差点没把孟书涵给送走。
就连慈岁也被这大夫一惊一乍的样子给唬了好几跳,心道,这大夫怎么这么多戏?干脆别做大夫,不如去南曲班子唱戏。
可面上可不能显露,仍拉着一张得体温驯的面来往,“承蒙大夫圣手,我家这丫头的可就要烦您多费心了。”
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锭白花花的银子,瞧着得有五两,那大夫自是喜不自胜的接过,道了几声人情废话就欢欢喜喜地走了。
孟书涵连假笑都扮不出来了。
怎么沈家人专门盯着她钻研?
贺靖之那边儿她尚且难以为继,未曾想他大母更是难缠,竟已经把主意打到了她的肚子上!
慈岁见惯了这丫头变脸的绝技不以为然,也不废话,从门口唤进来一个丫鬟吩咐,“飞星,以后她的药就你来看管,记住,务必要亲眼瞧着她喝光才行!”
风也萧萧,雨也萧萧,月明被云妨。
一声叹息,散在荒凉里。
自己如提线木偶一般被人操控,而提线者皆为沈家人,他们扣紧绳线挑动拨弄,游戏间,自己丢掉珍视的一切...
幽僻无人的柴房,一股极致的无力感和脱力感再次淹没了她。
这里,是逃不出的牢笼。
可对于沈家人而言,这是温情安心的、是盛满祖宗荣耀的,家。
一箱一箱的富贵金银流水般抬进库房,珍宝不计其数。
仅是陛下的赏赐,就已然将偌大的库房填满了。
铁林指挥着小厮将一座多年不用的旧宅院也改成库房。
“老祖宗的寿辰在即,到时候满京城的上数的都是咱侯府的座上宾,少不得王爷三公都要来的!”
“个个都精细着点儿,角角落落一丝灰尘不能见,这儿可是专门腾出放贺礼的贵地儿!若是哪个怠惰犯懒,先问问我手里的鞭子答不答应!都清楚了没?”
铁林是跟着贺靖之血里杀出来的,平时虽嘻嘻哈哈,可若认真起来,比那鬼判官的气势也不遑多让,下面的小厮个个绷紧神经连声呼好,一刻也不敢怠懒。
入夜,永定侯府内。
贺靖之站在白酸枝如意平头案前,案上置着一只掐丝珐琅花卉梅瓶,斜插几支含苞的玉兰幽馥。
灯火阑阑,半摊的书卷被人随手翻动,门外忽闻一声轻扣。
“爷,查到了一本账册,记录员外郎张平奉给东厂役长王允所物。”
贺靖之接过那青皮账簿,见密密麻麻的记录。
“元武年四月十一,转户部霖州清吏司赵烨于东厂王允正盐三千五百引,余分润八百三四引。”
“元武年五月二十三,赠黄金一千三百两,瘦马十匹,宅邸一座,刘博远《斗马》真迹一幅。”
“元武年六月初七,转从七品霖州主簿卖得四千五百两黄金,余分润黄金六百两。”
......
厚厚的一本账簿,所涉银钱甚伟,一个六品员外郎给地方官员近三十余位牵线搭桥,不仅银钱女色还牵涉卖官,所得竟均献给了东厂一个连官阶都没有的小小役长!
贺靖之翻翻账本便知,如今东厂之势犹如乌云盖天,惊觉澧朝如今朝政的内烂,若再不挖腐去烂,恐怕已是几近西山。
“看来,三皇子那边近来要有动作了。”
贺靖之面色冷冷,将账簿上所提及之人tຊ均录于纸上。
“侯爷,可是要将这些人奏报圣上?”
贺靖之冷笑,“东厂正是日盛,如今...不是时候。”
转动指上剔透圆润的万字白玉扳指,墨笔圈住两人的姓名,“况这些人并非全是酒酿饭袋,亦有屈势顺流之辈,抑或裹胁其中,你且派人细心去查查此二人底细。说不得,能为我们所用。”
随后,贺靖之取下那指间万字白玉扳指,又于纸上落下一墨三点折成小作,递给霍刀,“将此二物送至锦衣卫肖乾手中,他自知去何处见本侯。”
霍刀接过扳指与墨纸置于囊袋之中,得了令,推门往黑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