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越一愣,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向顾爻。顾爻扬唇一笑,解释道,“如今朝堂职位空缺,皇上特许之前因故无法参加会试的学子可重新报名,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既然王爷要争,那我便会鼎力相助。”袭越欲言又止,几番斟酌,最后还是拍了拍顾爻的肩膀,嘱咐道,“多加小心。” 今年的春雨来得不太寻常,迅疾而猛烈。 窗外,新生的绿芽都被打得摇摇欲坠,本有些回暖的天气又被这一场雨给压了回去。 顾爻披着狐毛大氅,整个人靠在软榻上看书,炭笼里的炭火烧得正旺,驱走这连日的阴
今年的春雨来得不太寻常,迅疾而猛烈。
窗外,新生的绿芽都被打得摇摇欲坠,本有些回暖的天气又被这一场雨给压了回去。
顾爻披着狐毛大氅,整个人靠在软榻上看书,炭笼里的炭火烧得正旺,驱走这连日的阴寒。
今日是放榜的日子,也是舞弊案被戳破的日子。
懒了这许多天,也是要开始做事了啊。
天乾二十二年,发生立国以来最大的科举舞弊案,帝下令彻查牵连出涉事官员六十八人,舞弊学子三十五人,其中有昱王和靖王联手的影子。
这个春日注定是不太平的春日,昱王和靖王被赐了封地,五月就要启程前往封地。
说是封赏,可任谁都能看出,这两位王爷自此要远离权力的中心了 。
那涉案六十八位官员,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贬官的贬官。
而那些学子,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参加科举考试,还会累及三代。
经过一番清洗,朝堂人人自危,往日里张扬的官员倒是都收敛不少,一时竟有些台阁生风的气象。
等到此案初步结束已经是五月初,宣帝下令重考,将时间定在七月中。
而靖王和昱王要启程前往陇西和赣南的消息,还是在顾爻和袭越下棋的时候下人来报的。
顾爻闻言倒是有些意外,他以为这两位王爷会寻求转机的,好歹拖一拖,拖到五月末。
袭越倒是毫不意外,继续落子。
顾爻看了看棋局,刚刚自己走神了一会,竟让自己的白子走上了绝路。
叹了口气,顾爻放下手中的棋子。
“成端,是我输了。”
袭越一颗颗将黑子收起。
“不是你输了,是你太不专心了,棋局如战场,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顾爻抿了抿唇,抬眸看向袭越,“今日成端好似完全不意外两位王爷突然离京。”
袭越将棋子放回棋奁,笑笑道,“本就不算意外,就算他们想赖着,我那父皇也断断容不下他们。”
顾爻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袭越看向窗外,石榴花层层叠叠,烧出一片红焰。
有人细心打理的庭院,迎来新生。
“王爷的人手都安排进朝中了吗?”
袭越闻言惊愕,面上却不动声色,也不否认。
“乐安如何能知?”
顾爻看着棋盘,自己与自己博弈。
听到袭越的询问也不回答。
“我曾问过王爷,想不想争?王爷曾说过有不得不争的理由,而乐安,会一直站在成端身后。”
袭越闻言转头看着顾爻,带着审视和斟酌。
听到顾爻的话说内心毫无波澜是不可能的,但是要他全然相信顾爻也是不可能的。
棋盘上白子和黑子战况逐渐焦灼,顾爻顿了顿,落下黑子接着说道,“王爷问这个问题是忘了我的身份吗?”
袭越失笑,是自己一时傻了。
顾爻是谁?
顾家嫡次子,顾丞相的儿子。
顾家百年名门,在朝中根基甚稳。
顾丞相更是深得宣帝宠信,顾家长子从戎,那文官这边的势力不出意外就是要顾爻接手的。
只要顾家想查,总能查到的。
而顾爻如今也已经将近弱冠,自然要接手家中事务。
只是这个少年在自己面前过于软和,才让自己产生了顾爻不谙世事的错觉。
顾爻不再多言,继续与自己博弈,袭越一看tຊ,棋盘上白子节节败退,无力回天。
他就是要让袭越看清楚,顾爻不是一个单纯少年,是顾家嫡子,是有首辅之才的人。
他在袭越面前是这副模样,只是因为他是袭越而已。
白子被逼上绝路,顾爻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棋子,抬眸直视袭越。
“王爷,我要参加七月的会试。”
顾爻的语气坚定,没有商量的意思,只是通知。
袭越一愣,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向顾爻。
顾爻扬唇一笑,解释道,“如今朝堂职位空缺,皇上特许之前因故无法参加会试的学子可重新报名,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既然王爷要争,那我便会鼎力相助。”
袭越欲言又止,几番斟酌,最后还是拍了拍顾爻的肩膀,嘱咐道,“多加小心。”
肩膀上的重量稍纵即逝,却直直压在了顾爻心头。
他知道袭越不是不信任自己的能力,只是树大招风。
顾家已是朝中的焦点,顾爻若在科举中一举夺魁,照如今朝堂这个局势,必会大加封赏。
顾爻是可以快速进入权力中心,可同时也伴随着风险。
若靠着顾家运作,顾爻会从一个小官做起,一步步往上升,稳扎稳打,也不显眼,更为稳妥。
可是如今,却要为了袭越争上一争。
顾爻收好棋子,起身,行了个大礼。
“王爷,乐安拜退。”
袭越知道,近期他们不能再见面了。
不能,也不合适。
既然顾爻要做那个明面上搅弄风云的人,便不能和皇子交往过密。
顾家次子,新科状元。
这两个名头一压,顾爻若想要迅速揽权得到重用,便只能忠于帝王。
袭越心头有些莫名苦涩。
顾爻执棋的手未沾有半分污秽,那么光风霁月的一个人,却要为了他卷进权力漩涡,在一片黑暗中搅弄风云。
那双玉笋般的手,洁白无瑕,如今却要沾上权力的黑暗。
袭越甚至想让顾爻放弃,可是理智还是占了上风。
他没有让顾爻起来,反而唤来贴身侍从木春吩咐几句。
木春闻言惊愕,瞥见自家主子认真严肃的神色,他没有再多说什么,退进内室。
不一会儿,木春捧着一个盒子快步走来。
袭越有些怀念地摸了摸这有些掉漆的鎏金木盒,将它打开,一块白玉玉佩静静躺在其中。
质地温润,白璧无瑕,为上品。
袭越让顾爻起身,拿起玉佩上前一步,伸手勾住顾爻的腰带。
顾爻被这个略带调戏的动作吓得一动不敢动,整个身子完全僵硬,完全没有了刚刚运筹帷幄的自信模样。
袭越被顾爻的反应逗笑,伸手将玉佩配在顾爻腰侧。
莹润的白玉雕刻着寓意“岁岁平安”的花瓶和稻穗,底下坠着两三颗同料的圆珠,连接着白色的流苏和玉佩,随风飘动的更流苏增添了一丝飘逸,与顾爻今日这一身象牙白青竹盘领襕衫相得益彰。
袭越打量着顾爻,这无暇的玉佩与这般光风霁月的人才相配。
满意点点头,袭越端详着顾爻面如冠玉的俊秀面容,脑子里闪过一句话。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顾爻感觉袭越的呼吸近在咫尺,好像可以透过这层层叠叠的衣衫,把温度传进自己的身体。
春寒未过,初夏刚至。
顾爻却感觉到一股无端的燥热爬上面颊,耳根都热的发慌。
袭越感受着少年青涩的反应,心里突然有了些恶趣味。
手指不经意间划过顾爻的腰侧,指腹下的肌肤带起一阵颤栗,让顾爻的身子越发僵硬。
他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起身,看着少年被他撩拨得通红的脸,还要故作疑惑问一句。
“乐安,你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抬手想碰顾爻的额头,顾爻反应大得好像要跳起来,猛地往后一退,避开袭越的手,好像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
顾爻也知道今日栽了,抬手用袖子掩住自己红得仿佛要滴血的脸。
平复好呼吸,顾爻弯身行礼告辞,迅速转身离去。
即便顾爻努力掩饰,可是凌乱的步伐还是显示出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脚步飞快,顾爻像是逃命一样快速离开。
袭越看着顾爻慌张的背影,露出了点真心实意的笑。
顾爻刚刚离开袭越眼前,脚步就放缓了,端的是一派雅正,仿佛刚刚被人逼得慌乱羞怯的人不是他。
0529看着顾爻收放自如的演技叹为观止,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抱紧顾爻的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