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仲洪说得不错,无魉城的确不是一个好地方。它是好人的坟冢,是坏人的天府,是不好不坏人的立命之所,总之,是个很奇怪的地方。刘青姝学着葛仲洪说话的语气:“怕呀,怕也要进去。” 田老看着她那一张恍如忘年老友的脸,眼皮微皱,老唇翕动。 “多谢。” 刘青姝不愿过多逗留,正欲转身离开。 “你很像一个人,但那个人比你还要聪明,她只看了一眼便知道了答案。” 刘
田老看着她那一张恍如忘年老友的脸,眼皮微皱,老唇翕动。
“多谢。”
刘青姝不愿过多逗留,正欲转身离开。
“你很像一个人,但那个人比你还要聪明,她只看了一眼便知道了答案。”
刘青姝闻言,一双清眸打转着泪光,含糊地应了一声:“啊。”
“你是她的什么人?”
能对神都之事了如指掌,这姑娘一定和那个人有什么关系才对。
这世上相似的人不少,可是他不相信有人毫无关系却长得那么像。
她反问:“您该知道的……”
约莫二十年前,武功侯府诞下双姝,钦天监一句:双生不祥,恐覆基业。
其中一女便跟着母姓,终生不得改姓,交由其弟抚养,多年不见踪迹,武功侯府对外说只诞下一女,钦天监因做出双姝预言,被驳有异,失了女帝信任。
田老重重叹息了一声:“也是,我老了,老眼昏花了,许多事情都看不清了……”
田老眸中覆上了一层白膜,如同纱绢一般,一点一点脱落,渗出了血珠,嘴角却挂上了一抹舒然的笑意。
或许,真有后继有人也说不定。
“这天下繁事众多,谁又能拎得清那么多是是非非呢。”
“不怨吗?怨那人一句话害得……”
刘青姝打断田老的话:“是该怨的,可是看见他如今的样子,觉得并不是那么怨了。”
那时钦天监只是做了自己本分之内的事情,哪能想到今后如何呢?
法不外乎人情亘能持久,但无人情,人总是容易麻木的。
“那还是怨着吧,能被怨着,还有点盼头。”
刘青姝回眸看了田老一眼,轻轻叹息。
“老先生,何必给自己强加负担,不知的人还道是我让您心结加深了。”
她向前走了两步,拍了一下葛仲洪的肩膀,又回头对田老说道:“他是我搭档,我应该能带他进去吧。”
田老默点。
就这样,葛仲洪坚持了好几年,终于有了成效。
外头的人见这办法可行,纷纷找人组起了队。
葛仲洪深觉自己是走了狗屎运,怎会碰上这般好的人。
“刘娘子,此番,多谢了你仗义出手。”
刘青姝摆了摆手,道:“小事一桩。”
“葛大哥去无魉城做什么?”
葛仲洪面色一滞,款款道来了自己妻子的事情。
刘青姝一听,刺绣、布料、黑色的靴子,以及上头的鹿头,这些事情似乎都可以串联起来了。
“冒昧问一句,葛大嫂是什么时候去无魉城的?”
葛仲洪道:“大概是三年前六月份的时候,她听她隔壁村的姐妹说,说是无魉城开了一家新铺子,一月十两银子,贱内心动,瞒着我去了,之后再无音讯。”
三年前?
又是三年前!
“无魉城不是不许外人进入吗?”
“我也不知,所以这才想去无魉城看看情况。”
一座不允许外人进入的无魉城,竟然允许外人进去?那些被拦在外面的人,岂非成了笑话?
葛仲洪想了想:“我已经忘记了到底是什么时候不允许进去了。”
那么说来,无魉城不允许外人进入,是在三年前才立下的规矩。
“葛大哥,我听说无魉城进去了就很难出来,你不害怕?”
葛仲洪按住了腰间的刀,刀鞘上还有锈粉,这是他唯一的老伙计。
他怎么可能不害怕?
“怕的,但人的一生总该有什么东西支撑着。”
看得出来,葛大哥很在乎自己的妻子。
葛仲洪是个明白人,也不问刘青姝因何想要去无魉城,只是提点道:“无魉城可不是一个好地方,你一个小姑娘进去,不怕吗?”
葛仲洪说得不错,无魉城的确不是一个好地方。
它是好人的坟冢,是坏人的天府,是不好不坏人的立命之所,总之,是个很奇怪的地方。
刘青姝学着葛仲洪说话的语气:“怕呀,怕也要进去。”
葛仲洪低眸不语,余光瞅见了她腰间的黑令状师牌,她是状师,还是黑令状师,珍惜得紧。
莫不成她是因为什么案子被卷入其中?
如此想来,也是解释的通她为什么要去无魉城了。
“无魉城里的人兴许不喜看见你这面牌子。”葛仲洪好心提了一嘴。
刘青姝看了一下自己腰间的状师令牌,笑道:“无魉城不喜状师,许能放过我一马也说不准。”
这可是她布下的饵,收起来谁人还知道她是来无魉城的状师。
刘青姝拿起烧火棍骑上了马,道:“葛大哥,我看你也有马,跟在我身后即可。”
葛仲洪不疑有他,骑上了马。身后的两名小弟借机离开,反正他们在山寨里也是守门的角,寨子里的人不一定会记得他们,还不如趁早离开了那终日裹腹的山寨,自立门户。
刘青姝打算去附近镇子上准备一些干粮,去无魉城也不知道要待几日,能不能食得惯,还是准备一些干粮较好。
菜市场里,货郎眼神怪异。
“老板,这一堆牛肉干多少钱?”
一把匕首直冲刘青姝的细脖,她下意识闪了过去。
“臭丫头拿命来!”
周围的老百姓见状,纷纷逃离此处。
“等等,你们要杀我,我总得知道是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刘青姝很快反应了过来,原来是因为她手中的无魉城通行令牌!
这些人竟然也想去无魉城!
葛仲洪见状立马拔刀冲过来,只是他那刀已经锈迹斑斑,一下子拔不出来,冲到敌人面前时,还得靠刘青姝一脚踢翻敌人。
“躲起来!”
葛仲洪没想过她会武功,一套棍法被她耍得行云流水。
五个大汉一齐拿大刀过来砍她,刘青姝横挡了一下,被五个大汉逼到了墙前。
她后脚借力倒挂上墙,一个侧空翻横踢一脚,烧火棍被她踢到了一旁的墙上,重重砸出了皲痕。
五个大汉的大刀砍在了墙上,刘青姝快速拿起了烧火棍,反手重重给了他们一棍,悉数传来腿骨裂之声。
烧火棍也因为她这一击过去产生了些许裂痕。
“啊啊啊啊啊!!!!”这声音算不得整齐,倒像是人仰马翻的声音。
“别以为你打了我们就万事大吉了!附近镇子上的恶徒都知道你得了无魉城的令牌,你就等着被人追杀吧!”
刘青姝顺手拔下头饰上的银簪点在了牛肉干上。
“你们竟然没下毒,还算有点良心。”
经刘青姝一提醒,他们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下毒的话,可能早就得手了。
“我们可不是什么下三滥的人!”
“只怕是没来得及当下三滥的人吧。”
五个大汉满脸怒红,这女子到底是何来历?
不远处的一道目光落在了刘青姝的身上。
男人心生疑窦:她不是不会武吗?
她还吓得抱住他的身子!
想到这里,被戏耍的感觉再一次涌上了心头,他直接出刀。
秋寒叶颓,凌厉的刀气从刘青姝身后而来。
她一定会躲得过去!
她原是能躲,忽觉这刀气甚是熟悉,便顺势往后倒去。
温灼鱼果真将刀气划偏,可怜一辆马车被刀气所中,变得四分五裂。
他一手托住下坠的人儿,身盈如坠花,生怕这秋气过浓,害了她身子。
会武,那便不是武月了。
武月不会武功,但身边有一个大内高手。
刘青姝望着他的面庞,忍不住上去啄了一下,惹得他耳根子浮荡起了云朱。
温灼鱼轻轻推开了刘青姝。
“不知……”
“亲自己的丈夫也算不知廉耻的话,那要廉耻有何用?”
此话在理,他一时竟无法反驳。
她一说话,他便忘了是因何事来找她。
“温灼鱼,喜爱就要说出口啊,不说,我怎知你对我是何种情愫?”
他僵硬地别过了身子。
一旁的葛仲洪不敢上去叫住温灼鱼,他早就叫人失望了,这般上去只怕是会让右将成为整个金吾卫的笑话,笑话温灼鱼手底下带出来的人竟然去当了山匪。
“温灼鱼,你是如何找到我的?莫不是心有灵犀?”
“巧合。”
他总不能说自己的钱袋子被偷了,无奈之下来这里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小工做做,好吃上一顿热乎的饭。
“那这就是缘分了!看在我们缘分那么深的份上,我请你吃牛肉干吧!”
温灼鱼连忙后退了一步。
她大拇指一抹过牛肉干的根部,自己咬了上面一口,然后递过来,笑道:“看,没给你下毒。”
温灼鱼一颗心这才放下来,小心翼翼地接过她手中的牛肉干。
吃了一根,嗯,没事。
吃完了她递过来的第二根后,温灼鱼立即倒地不起。
葛仲洪冲过来:“你干什么!你杀了温灼鱼!天!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他没死,只是晕过去了,把他抬到草垛里,留两个孔,塞给他两个包子,赶紧走。”刘青姝不愿意废话,给了葛仲洪五钱银子。
这女人当真是可怕,上一刻还亲了人家,下一刻便将人给弄晕了。
惹不得,真是惹不得!
刘青姝满怀歉意地看了一眼草垛。
对不起,温灼鱼,此行太过于凶险,不能带上你。
夜色浓沉,刘青姝买了一只烧鸡,起了篝火,和葛仲洪等待着子时的降临。
她从未觉得三刻钟是如此漫长,漫长到落叶如纪,篝火上的火星也能细数一二出来。
无魉城内,红绸绕街,阴沉布景。
“她要进了无魉城,查到了那件事,您又该如何?”
“那,便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