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连那半个月的工资都没要。”小茹只记得前一夜、更早的时候,她被客户欺负了跑出来,碰到门口抽烟的罗敷——人人都说,新来的是个刺头。客户也不敢点她。 汪工坐在沙发靠右侧、比邻一扇半掩着的窗。窗户后,似乎直通着某家酒楼的下水管道,没有方向感的飞虫一股脑地撞进来,作困兽之斗。 一只、两只、三只。 每撞上百叶窗一次,汪工脑子就“嗡”一下作响。
汪工坐在沙发靠右侧、比邻一扇半掩着的窗。窗户后,似乎直通着某家酒楼的下水管道,没有方向感的飞虫一股脑地撞进来,作困兽之斗。
一只、两只、三只。
每撞上百叶窗一次,汪工脑子就“嗡”一下作响。
他想象不到,还能假设什么别的前提。
难不成,真像那满嘴跑火车、喜欢围猎黄谣的赵老板说的一样。
罗敷,以前下过海?
他弹了自己一脑崩儿。不可能。
连季庭柯都提防的女人,她即便是个最普通的按摩师,他都忧心对方会把人掰折了。
汪工抬头看了一眼小茹,直到对方从抽屉里拿了包女士细烟,“抽么?”他摇摇头:太淡了。女士烟大多都淡出鸟儿来,他抽不惯。
看他拒绝,小茹也没强求,只自顾自地点了、爆开第一口烟雾:
“我想起来了——我抽的第一口烟,就是她教的。 ”
小茹说,自己其实并不叫小茹。
出来混,玩花头的、都会给自己取个花名。
在罗敷前头、那个走了的姑娘叫“cindy”。她盯着那面优秀员工墙,一合计,在老板近乎威胁的目光下、微一勾唇地:
“那我,就叫辛巴。”
勇敢、冒险的狮子王。
以至于往后,每每小茹想起她,总是想到对方张牙舞爪的一头黑发,像极了厮杀猎物的雌狮,破天荒地长了一丛鬃毛。
男人表现得都很怕她。
背地里,编排——只有这样的女人,骑起来才有征服感。小茹说:她来的时候,这里还叫水园。
老板看她长得漂亮、叫她上钟,但没客人敢动她。
她很瘦,手劲却很大,能把客户捏得牙酸。
她只待了半个月。
汪工呼了一口气,忍不住追问:“半个月后,发生了什么?”
小茹鼻息一顿,低声说:
“半个月后,水园查封、停业整顿,登上报道。”
女孩子笑了笑:“水园查封的那晚,你也在这里。那一晚,谁也没有见过她。”
“她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连那半个月的工资都没要。”
小茹只记得前一夜、更早的时候,她被客户欺负了跑出来,碰到门口抽烟的罗敷——人人都说,新来的是个刺头。
客户也不敢点她。
连前台的都在背后打赌,老板能忍几天、以及“早晚让新来的滚”。
但那一晚,对方和小茹分享了一根烟。
那时候,小茹特别特别小声地感慨了一句:要是能读书,该多好啊。
读书,就不用出卖自己。
读书,就不用受人欺辱。
夹在衣料摩擦的簌簌声中,是对方的一声笑。
她说:小茹,老天爷不会永远都这么不公平。
小茹以为这仅是一句宽慰。
就像所有在她面前拿腔拿调的客人,叼着烟、轻描淡写地:工作不分高低贵贱一样。
有些人只要站在那儿,对于她而言,就是一种伤害。
小茹没有想到的是:对方说完这句话的第二天,水园就变了天。
小茹心中隐隐有大概猜测,但她忍着、谁也没有说。
直到今日,店里改头换面、不再做增值服务那一项,她乍一见这张脸:小茹依旧不知道汪工叫什么名字,她也不知道他只是个跑车的,坚持叫他“老板”。
“虽然不知道你找她干什么...但我知道,她一定是个好人。”好人。
罗敷也是这么评价季庭柯的。
分明还是酷暑,汪工背后却爬满了冷汗。
似乎有尖利的指甲,反复在他耳边挠,他心跟着抽了一下。
小茹后面再说什么,他已经听不到了。
只记得那一句:罗敷来店里半个月,水园被人检举、查封。
被查封的那晚,她人间蒸发。这么巧。
罗敷偏偏,又缠上了季庭柯。
偏偏,是在刚刚出了人命的地方。
偏偏他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汪工浑浑噩噩地道了谢,虚着步子走出了门。
他在门口晾了会,平复了片刻心情,拨了个电话给季庭柯。
不同往日的泼皮无赖、没个正形,声音几乎是肃穆地冻住。
汪工问季庭柯:“方便说话吗?”
另一头大概是在午休,他听到对方翻身、走动的声响,再拉开移门,似乎曝光在烈日下:
“你说。”
汪工揉了揉眼,烟夹在手里,破天荒地在他身上品出点沉郁的味道。
“你有没有试过,罗敷的身手?”
通话里一瞬静了,只剩两方晦暗的呼吸。
季庭柯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电话那头微微嘈杂,透过捂着的掌心,不清不楚地、像含了口水。
“你就没有怀疑过——她万一,是个条子呢。”
季庭柯无意识地揉了揉手腕,他回头,罗敷半倚在桌上磕瓜子、对上她古井无波的眼。
“没有。”*
季庭柯钻回了面馆。
他背对着身后的烈日,脸色平淡。一整天了。
他都是一副对她敬而远之的态度,目光落不回实处、只有这时候才找对焦的点。
罗敷眼睛一直盯着他,“汪工打来的?“季庭柯犹豫了一下,还是“嗯”。嗯。
罗敷笑了笑,“你好像,一直在等这通电话。”
等一个宣判、对自己臆测的肯定。
这是一句充满意味的反问,季庭柯稍稍往后退了退。
他不再看她,猫腰掏出桌下七倒八歪的苕帚,收拾地上的瓜子壳。
罗敷能闻到他身上清淡的肥皂香。
他说:“是。”
“汪工来电话说:家里人晒豇豆的时候摔了,他明天来不了。“冷气呼呼地吹,男人伸手按掉了遥控器、他淡淡地转过眼,镶在那幅逆光的剪影里。
“我们需要去水货市场,挑明天的鱼。”
罗敷含了最后一口瓜子,她摸着自己枕出的、小臂上的红印,忽然开口:
“其他人呢?市场里——就汪工一个跑车的?”
“没有别人。”他眯起眼睛,默默看着她。
“如果不乐意,你当然也可以不走这一趟。”
说完,季庭柯走了出去、步伐缓慢。
他没有带上那根拐。
走两步,影子顿挫。
他不用回头也知道,自己身后还跟了个高挑细长的影子——肩上扛了根拐。
她细长的鞋跟敲着发烫的水泥地、一下一下地凿,总是喜欢说一些张扬又高调的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和不怀好意。
而他只是看着她,心里明白:迟早有一天,他会输给她。
或许今天、或许明天。
又或许,已经输了。**通寮水货市场。
集市地上积了厚厚的水垢,经由塑底长筒靴溅成了浆泥。过了上、卸货的点,只有鱼尾拍货箱的动静,少数老板叼根牙签盘货,多数半拉着卷帘门、倚在躺椅上呼噜震天。
汪工开惯了的那辆骏铃 V5 停在角落,驾驶座的女人脱了鞋袜,脚随意地晾出来,手里捧了一角西瓜、窗外一摞西瓜皮——正是替汪工班的“六神姐”。
她远远地瞥见了季庭柯,耳边来回咬汪工今天交代的那句“后儿坪的鱼,今天甭送。”说好了不送。
人,怎么找上门来了?
六神姐遥一招手——她注意到,季庭柯的眼尾分明瞥向了自己的方向。
也是瞬间,男人又忽然侧过身,转脸去了西北角那条狭长的巷子。
“六神姐”要高抬的手顿住了,她长按鸣笛、又“嘶”一声,拍拍副驾驶、身边人的肩。
“我没看错吧——那是后儿坪、鱼加面馆的季小哥吗?”
旁人眯了眯眼说:“是。”
“错不了,都说他在煤一中那儿挨了一顿,伤的就是腿——后面还跟了个女的。”
两人咂摸两下,面面相觑。
西北角那条长廊,属于通寮水货市场的一部分。本地人却从来不去,他们叫那里:“鬼市”。
“鬼市”用“鬼秤”。
六两算一斤、鱼腹含水,为点蝇头小利、小鬼难缠。
混迹在鬼市里的,多数有强硬的后台,不愁没有冤大头包揽。
只有不懂事的外地人图方便、抄近路会一头脑闷进去,挨一顿宰、或者扒一层皮。
说不通啊,上赶着、找死不成?
两个身负秘密的,各自试探,好带感(^_-)一下子看完了不够看 太精彩啦我猜 不是!✩ ( ⸝⸝⸝˙o̴̶ ꄃ 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