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是死人。楼里其他房间又传来鞭打的哭喊声,男人粗嗓,姑娘求饶。苏檀皱着眉,指尖发凉,微微颤抖。总之先离开这里,只要能离开这里,哪里都好。 一行快马自流芳楼下疾驰离去,踏碎满地酥雨。 听着渐远的马蹄声,苏檀久久回不过神。 她披衣下榻,坐在镜前。 姑娘雪白的肌肤上遍布红痕,双眸含春。 “苏檀啊苏檀,你可真是造孽。” 方
一行快马自流芳楼下疾驰离去,踏碎满地酥雨。
听着渐远的马蹄声,苏檀久久回不过神。
她披衣下榻,坐在镜前。
姑娘雪白的肌肤上遍布红痕,双眸含春。
“苏檀啊苏檀,你可真是造孽。”
方才除了最后一步,什么都做了。
若不是皇帝一道急召,两人此刻已经翻云覆雨,觅爱追欢。
她抬手,圆润无瑕的赤色珊瑚珠串松松套在腕间。
方才沈修妄穿衣离开前,欲色难消却又圣命难违,哑声道:“等我回来。”
苏檀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胆子,拽着他的衣袖不松手,跪坐榻上,仰头望他:“大人,您别骗我。”
她指的是赎身和良籍。
然后,沈修妄就把那串近日常盘玩的珊瑚珠串塞进她手里。
眉眼桀骜,含着矜傲,“本都督说过一诺千金,以此为凭。”
苏檀再次瞧向镜中,美人黯然叹气。
这七日她想漏了最重要的一点,沈修妄答应带她出楼恢复良籍和放她走是两码事。
仅凭她知晓那枚佛球的存在并找到,沈修妄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真的放她自由。
世人都怕秘密泄露,何况是位极人臣的沈大都督。
在他眼中只有两种人可以保守秘密。
一个,是身心完全忠于他的人。
另一个,是死人。
楼里其他房间又传来鞭打的哭喊声,男人粗嗓,姑娘求饶。
苏檀皱着眉,指尖发凉,微微颤抖。
总之先离开这里,只要能离开这里,哪里都好。
子时惊雷滚滚,春雨润物细无声。
然而随风潜入夜的除了絮雨,还有无尽杀机。
通州遇袭,流寇接连攻占两城,烧烧抢掠,无恶不作。
求援急报星夜传至京中,皇帝勃然大怒,下令沈修妄速速领兵夺回城池。
通州本是刘毅将军驻守管辖的地界,地处崇山峻岭不甚繁华,往年从未有过战袭。
披雨启程,快马加鞭,沈修妄一身玄甲融于暗夜。
区区流寇哪来的本事连占两城,通州又有何吸引他们必夺的宝贝?
“驾!”
沈大都督锐利如鹰,对身旁的副将扬声大喝:“传令下去急行军,非必要辎重弃之!”
“遵命!”
彻夜飞雨,京中有贵人辗转难眠,如坐针毡。
至天边泛起鱼肚白,京城这座繁华巍峨的城池,逐渐从街边早铺的白色炊烟中苏醒过来。
坊市渐次开放,车马通行,行人纷纷。
大魏东宫。
檐外槐树新绿丛生,将坠未坠的雨滴聚在树梢头。
画眉鸟扑棱棱飞来立在枝上,震得雨珠滴滴答答往下落。
黄蜡嘴张开,发出“啾啾”鸟鸣,清晰嘹亮。
步步锦朱红支摘窗中,框出女子立于案前,执笔练字的清雅姿态。
听到画眉的啼叫声,徐云舒提笔的动作微顿,侧头看向窗外枝头的鸟儿,唇边挂着一抹笑。
而后,对廊外伺候的内监开口吩咐道:“去把它舌头拔了。”
清淡温和的一句话,仍然保持着笑容,好似在说今日晨光明媚。
不多时,外头传来扑鸟的声响。
“啾……”画眉发出最后一声悲鸣,扑腾着翅羽,雀嘴血迹斑斑。
案旁伺候研墨的紫裙侍女脸色逐渐惨白,捏着墨锭的动作滞住。
徐云舒气定神闲,提笔蘸墨。
“紫玉,你说对待多嘴多舌的东西,本宫的处罚是轻还是重?”
侍女顿时两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倒,以头抢地:“奴婢惶恐!”
徐云舒袖手一挥,身后一位高颧骨的嬷嬷走上前。
她接过案上的墨锭,往地上重重一摔。
板着脸,面无表情道:“紫玉胆敢损毁太子赏赐之物,按宫律当受五十杖刑!”
“来人啊,拖下去!”
两寸厚,五尺长的板子。
不必杖五十,三十下就足以将人打的骨断筋离,一命呜呼。
紫玉抖似筛糠,声泪俱下:“奴婢知错,太子妃饶命!太子妃饶命啊……”
“是汪公公——”
花朝节那夜游湖赏灯,要她监视太子妃的一举一动,分明是太子殿下的密令。
领命的两名内监捂住紫玉的嘴,架着她的胳膊将人径直往外拖。
案前,一个笔走龙蛇的“净”字跃然纸上。
徐云舒心平气舒,搁笔观赏。
姚嬷嬷古井无波的脸上漾开笑容,将洁白的帕子递给她擦手。
“大小姐的字又进益了。”
徐云舒接过帕子,浅笑:“行之哥哥常说字如其人,还不够好。”
姚嬷嬷欲言又止,揣度片刻开口劝道:“听说沈都督昨儿受召入宫前,刚从流芳楼姑娘的榻上起身。”
“小姐如今贵为东宫太子妃也该放下了。”
“今晨,老爷与殿下议事后递信进来,您得尽快怀上皇长孙才是。”
闻言,徐云舒眸中闪过厌恶。
姚嬷嬷这番话她提取到最戳心窝子的一句。
沈修妄流连于那妓子的床榻……
不由再想到那日画舫之上亲眼所见的画面,他吻她,抱她,之后定会行鱼水之欢……
擦手的帕子越绞越紧,温柔清丽的脸庞逐渐爬满阴鸷。
她肩上担的是徐氏满门荣耀,心里装的却是那矜傲绝艳的少年郎。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她的行之哥哥,无人能配得上!
那低贱肮脏的妓子,凭何与他共度春宵!
心头堵得她快要发疯,徐云舒拿起盛满墨汁的砚台,“砰”的一声倒扣于宣纸之上。
浓墨倾覆,“净”字瞬间消融于一片乌黑之中。
她抬眼看向姚嬷嬷,阴狠毕现。
“立刻派人去散出些话。”
姚嬷嬷叹一口气,心领神会:“老奴这就去安排。”
连绵春雨,落了停,停了又落。
大魏东市,永庆坊,沈府。
朱门高户,翘角飞檐,亭台楼阁,桐院深深。
园中迎春扶腰,杨柳掀帘。
青衣小厮刚从账房支取一大笔银子,收好公子给他的对牌,迈步往外走。
迎面遇上一位容长脸的管事婆子,穿深蓝锦褂,腕上一枚沉甸甸的镀金镯。
“展茗,你这小子着急忙慌的去哪?”
展茗笑道:“哎呦,孙嬷嬷您老人家大安,我去为公子办点事。”
“等等。”孙嬷嬷扬声叫住他,脸色微沉:“公子可是叫你取了银子送去流芳楼?”
展茗脚步顿住。
孙嬷嬷双手交叠于腹前,垂眉耷眼,“甭去了,老夫人和夫人派我来传话儿,今后府里一个子儿都不许往那烟花柳巷丢。”
什么花啊魁的,下贱胚子也敢缠勾小侯爷。
平白玷污侯府名声,惹得老太太生好一顿气。
展茗梗着脖子,又碍于孙嬷嬷的身份,不敢大声质询。
“嬷嬷这可叫我难办,您就说前后脚儿没碰着我行么?”
公子临行前吩咐他办好这一桩事,若是银子没送到,回来定要重罚。
老夫人和夫人的命令要听从,可公子才是他的正经主子。
无奈长风和远泾都跟着公子去通州了,眼下来硬的行不通。
展茗打定主意,脚底抹油。
孙嬷嬷可不依,抬手招呼身后两个豪奴,扣住他。
展茗急骂:“孙嬷嬷,我可是公子的贴身小厮,您误我的事便是误公子的事,待他回来定饶不得你!”
听到定饶不得四个字,孙嬷嬷身形发颤,想到小侯爷雷厉行事的作风。
不多时又勉强镇定:“你这小子也莫顶着爷的名头张狂,我奉的是老夫人和夫人的命。”
“你们看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