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稽又可笑。“二小姐,奴婢也是非常时候行非常之事。才刚搬了院子你便不知去了哪处,奴婢也不知上哪去寻你。大小姐正在浮华院等着你呢,你还是快些去吧,免得惹大小姐不快。”话末又补充了句:“奴婢走时听得二夫人也来了。” 南栖紧紧拢着外罩那件织锦羽缎斗篷,冰凉的指尖抬起轻轻拂过略微有些灼热的香靥。 潋滟桃花眸低垂,眨了眨,想要将脑中那越走越逼近的郎君挥散去。 适才只顾着往后躲避,不愿去瞧那如玉指节紧紧扣着的汤药小盅。 如
南栖紧紧拢着外罩那件织锦羽缎斗篷,冰凉的指尖抬起轻轻拂过略微有些灼热的香靥。
潋滟桃花眸低垂,眨了眨,想要将脑中那越走越逼近的郎君挥散去。
适才只顾着往后躲避,不愿去瞧那如玉指节紧紧扣着的汤药小盅。
如今仓皇离开,阖上眼脑海中尽是郎君的眉眼。
漆眸微深,浩瀚若星辰,走的越发近了,二人之间只隔一拳。
微微褶的上眼皮轻敛,就这般一瞬不眨眼看着她,眸内璀璨险些令南栖呼吸陡然一窒。
他知道吗?他那双凤眸专注瞧着一人的模样仿若心尖眼里皆是她,纵是百苦尝遍,亦要捧你在心尖的深情如许。
“小姐,你可还好?这雪又开始落了,可要奴婢快些跑回去叫些人来。”绿墨见南栖两靥微红,微微上翘的唇轻呵气如兰,以为是累着了人遂担忧问道。
耳畔小丫鬟熟悉的声音拉回了南栖的思绪。
她扑闪卷翘的眉睫掀起,一汪秋水明瞳里浮过一丝嘲讽。
叶南栖啊叶南栖,你究竟在奢望些什么呢。
自从娘亲逝去,白日未过爹便将吴氏带回门,她渐渐长大在兴县亦瞧过了许多娘子郎君恩爱两不疑私定终身却另嫁另娶后,知道男子的承诺最是虚无缥缈之物。
唯有握在手里的方不会骗自己。
她轻轻偏头,回望被满天风雪飘扬所朦胧掩盖,只瞧得见模糊琼楼之影的观月楼。楼顶风雪无掩之处似是有一袭青衫郎君傲骨凛凛,随意坐于那眉眼逼人,温润无声,内敛威严。
终究是男色惑人罢了。
南栖收回眼,看向绿墨关切的面庞摇了摇头道:“无碍,只是风吹了许多,有些头昏脑涨罢了。”
二人穿过三重拱月门,绕过装饰精美的影壁,往几处低矮石阶铺就的路上行去。
越走道越窄了些,推门进了院落,却在花厅处见到一人。
南栖柳叶眉蹙了蹙,两靥含愁,无限惹人怜。
绿墨扶着南栖进了花厅,正要穿过往后头厢房内去。
猝不及防见到一袭嫩黄对襟袄衣,外罩一水红褙子的丫鬟。听得外头传来动静还腰肢一扭转过身来,白白的面上灵动的眸子低垂下去,倒是见了几分恭敬福身行礼。
“见过二小姐。”一等丫鬟不做粗活养得白白嫩嫩的手指虚扶了鬓边攒珠累金丝牡丹钗,刻意学着南栖低垂眸子眼波流转,不伦不类之样叫人见了觉得有说不出的怪异。
“黄鹃,你不在叶湘怡身边伺候着,跑来小姐这处做什么?”绿墨本就与她不对付,如今见了黄鹃这副装模作样的恶心样子心里头更是窝火。
她扭头扫视周围,大声喝道:“栖迟院的婆子丫鬟呢,主子没回来怎就放了旁人进来。若主子丢了什么重要物件算你们的还是算她的。”
花厅外站着的三三两两丫鬟并婆子低下脸去,这,她们倒是没有想到。
本以为破落户出身的表小姐,还不是嫡出长女,不受宠能有什么好东西。
但适才二公子前院里头那个叫合依的拿着食盒来过,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哪能看不明白。
怕是公子起了心思。
不论是做什么,里头那表姑娘日后恐怕有泼天造化。
她们这些连府内主子跟前都露不得脸的下等奴婢自是要紧紧抓着这机会。
如今心里头为瞧轻人之举后悔,悔得肠子都清了。
一尖尖瓜子脸,生了一双猫儿眼的小丫鬟噗通一声跪下,对着南栖便声泪俱下控诉道:“表小姐,都是这个叫黄鹃的丫鬟假借着夫人之口行事。”
“她说奉二夫人的命令,有事找小姐。奴婢这才拦不住她。”
南栖容色未有波动低头看向这哭得声泪俱下的小丫鬟,微微上翘的朱唇浮起一抹笑意。
原来她往常佯装无辜可怜的模样在她人眼里是这般,不过这丫鬟较她还差的远了。
南栖笑着道:“起来吧,这回便饶了你们。莫要有下回了。”
轻飘飘妖妖娆娆的声音落于人耳却令人有些发怂。
丫鬟搓了搓衣袖下所起疙瘩,不敢再有所言退了下去。
黄鹃听见对面主仆两人指桑骂槐,话里话外说她不知规矩。
心里头窝火,就算她想从二小姐手里得些汤汤水水的好处。
但那也是日后才能兑现的事,如今要她向这位以往在叶府向她低头,任由夫人和大小姐打罚之人认错那是不可能的事。
顾忌着日后还要利用她,黄鹃面上扯出一抹难看的笑,抹了鲜嫩桃色口脂的唇黏在牙上,宣红色泽染在牙上。
滑稽又可笑。
“二小姐,奴婢也是非常时候行非常之事。才刚搬了院子你便不知去了哪处,奴婢也不知上哪去寻你。大小姐正在浮华院等着你呢,你还是快些去吧,免得惹大小姐不快。”
话末又补充了句:“奴婢走时听得二夫人也来了。”
看着她耀武扬威的模样,真当这还是在叶府,绿墨气极撸起袖管就要上前理论。
如今她有小姐撑腰,再也不会忍气吞声叫人欺负了小姐去。
黄鹃像是没想到绿墨竟敢真的对她动手,一时慌乱躲闪不避向后退却,绣履踏上屋檐下头雪水融化成了冰的地方,脚底一滑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子。
“哎呦”随着带着痛意的一声惊呼,黄鹃梳得整整齐齐的双环髻上那根攒珠累金丝牡丹钗叮棱落于廊下青石板缝边。
金黄的钗身沾了些水珠,在日光下明晃晃闪烁。
南栖唇边微勾,上翘的丹唇扬起惑人的线条,引得人想一亲芳泽。
她上前微微屈膝,捡起那根牡丹钗,斜斜插入黄鹃微微有些发黄的鬓发之间。
声音微微压低,妖娆惑人却令人有些胆寒:“黄鹃姑娘还是快些起来吧,听着声音便知道摔了个好歹。好在这牡丹钗未划花。”
像是嫌弃此处日光刺人眼,看着黄鹃愣在原地呆呆的面庞南栖眯起了潋滟的桃花眸,垂眸之际顾盼生辉:“这钗漂亮的很,不过不合身份之物戴着磕了碰了想必会心里头不安吧。”
黄鹃上了口脂的唇瓣哆嗦抖动了下。
迎着日光看向二小姐,娇娇俏俏的容颜只肖轻抬眉睫便慵懒无限,整个人软若无骨若一汪春水,勾的人想要融于那泛滥温情中。
似乎是她瞧错了,二小姐还是以前的二小姐,只是兰陵公府日子过的滋润。她亦如羊脂玉水头更好更润,本就丰腴窈窕的身段盈盈润润再也藏不住了。
黄鹃扶着廊柱起身,那股在后背激冷之感还未褪去。
她抬头看了眼南栖后又低下头去,似是想张口说话,口张开了却是无声吐露。
推开拦在身前的绿墨惊慌失措夺门而去。
像是嫌晦气,绿墨拍了拍被她碰到过的衣袖又来扶着南栖去后头厢房,嘟囔着道:“什么人啊,做奴婢的一点也没有做奴婢的样子。奴婢的衣裳被她碰到了,待会儿要去换一件,免得晦气染到小姐身上。”
南栖跨过门槛,伸手刮了下绿墨的鼻子,看着一点也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小丫鬟笑着打趣道:“绿墨如今也是讲究人了,一日倒是要换三五套衣裳了。”
“小姐就知道打趣奴婢,不过那浮华院小姐去是不去?”
南栖在软绸湘妃榻上坐下,不曾褪下外氅,反倒拿过矮榻旁的八宝攒盒从里头捡出个蜜饯。
贝齿轻咬,连吃了三五个,舌尖泛着苦意才压了下去。
姨母也在,那叶湘怡必定会搬弄是非。
不知为何,姨母待她虽好,南栖却觉着有些奇怪。
她虽是表姑娘,但在明面上是二夫人的嫡亲表外甥女,不同于一些拐着十八道关系的亲戚。借住在兰陵公府,她理应上门拜见太夫人大夫人,还需备礼见过府上的公子小姐。
府上除却卢氏所出的潭姐儿算作下一辈,只有四位公子。
姨母对于此事却只字未提,她打着不谙世事受人欺凌的小可怜形象自是不好去主动做这件事。
便只能作罢。
如此失礼之事姨母从一介偏远小官之女到如今稳坐兰陵萧氏二夫人位置,依她性子必不会这般落人口实。
南栖吃够了甜丝丝的金钱蜜饯后起身。
“走吧,姨母也在那。ʝʂց倒是不好推脱。”绿墨收拾支摘窗下被风吹的散落一地花瓣寒梅的手顿了顿,赶忙净手后去里间捧了个珐琅缠丝汤婆子出来。
笑盈盈道:“小姐,外头冷带上这个吧。”
粉蓝色的珐琅,绘就不知名花卉芬芳盛开模样,光是瞧着便是姑娘爱不释手之物。
这样金贵的物甚一瞧便是临安金尊玉贵的公子小姐才拥有的,南栖也只远远见过几面。
她接过,入手暖融融,似还盈着淡淡的冷梅香。
叫人嗅了忘却心头烦恼。
南栖无端想起那拥她入怀郎艳独绝的郎君,身上似也是这般冷梅香,只是不知为何嗅着更冷更凛,配上那温润又清冷的容颜叫人有无法拒绝的迫人之感。
难道,这也是他送的吗?
似是瞧见南栖眼底疑惑,绿墨替她拢好外罩的羽缎斗篷回话道:“小姐还记不记得二夫人青台阁偏院处的刘婆子,进府那日给咱们抬热水还惹了大小姐眼红那位。这汤婆子就是她孝敬的。”
“原来世上还是有好心人的,小姐都离了那处了,前几日奴婢回去取东西碰见她让奴婢问小姐好。都这些天了都还惦记着小姐呢。”
“不过要奴婢说,还真不能小瞧这高门大户的管事婆子丫鬟。得了主子青眼也攒下许多好东西。瞧着汤婆子就是不可多得好东西,不过奴婢笨,忘了早上给小姐拿出来用...”
绿墨仔细看南栖身上有何不妥之处,嘴中闲不住絮絮叨叨说着。
原来不是他送的。
南栖也不知她在期望什么,伸出纤细柔腻的指尖轻轻接下窗子外头飘落的雪。
冰凉触感驱散了适才被汤婆子烘的暖融融格外舒服的掌心暖热。
心里头空落落的感觉被指尖冰冷填满,不再寂寥。
她收回神,面上依旧挂上了柔弱惹人怜的浅笑,眉眼温润低垂。
主仆二人又出了院门去往叶湘怡所在浮华院走去。
--
观月楼顶,云山正色将那把刻着莲花样的匕首包白帕内收起。
看着公子凭阑显得愈□□缈清冷的面庞,满头青丝只用碧玉冠束起,披散在华贵的佛头青鹤氅上,令人可望而不可及。
满天风雪呼啸而来,尽数落在他身上,却也只显得周身更加清冷孤傲。
“公子,雪下的愈发大了。不若回玉清筑歇罢。”
萧衍未置可否,扬起手掌接过雪渣子,入手依旧冰凉彻骨。
雪肖白玉,却不及美人肌分毫。
他轻敛眉睫,漆眸若一汪深潭,丝毫瞧不出半点旖旎之态。
鹤氅及靴,曳过殿内软缎红丝绒地毯。
观月楼恢复冷寂,不见女娘子软语笑颜,亦不见公子朗月清风,落拓身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