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有跟我研究怎么拔刀这个严肃命题,而是画风突变,说起了不相干的事:“公子,你当真不记得我了么,当真么?” 这个问题在这个时候很重要吗? 我凝视着她,心中苦笑。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 枉我英明一世,眼下居然要死在女人的争风吃醋上,这争风吃醋还如此奇葩,如果两女争一夫我都死的光荣死的伟大,强如眼下这般窝囊。 鲜血从心里一滴一滴的往下滴,在地上渐渐汇聚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
枉我英明一世,眼下居然要死在女人的争风吃醋上,这争风吃醋还如此奇葩,如果两女争一夫我都死的光荣死的伟大,强如眼下这般窝囊。
鲜血从心里一滴一滴的往下滴,在地上渐渐汇聚成鲜红的一小滩。
浑身开始发冷。
室内一片静默,只有那个蜡烛一闪一闪的发着妖异的光芒。
没哪个术士死的像我这般窝囊吧。
就算那个画妖做法一刀插死我,我也能瞑目。
不说画妖,就让昨天那个老槐树剜心刨眼的把我给吃了,作为一个术士,我也算是死得其所。
眼下这算什么?
我很赤诚的茫然着。
人世间最危险的居然不是妖怪,而是人类。
这真是刷新了我对世界的认识。
我本以为降妖捉怪是我的伟大使命,现在看来,这使命怕是要重新思量思量。
想来想去,最对不住的,还是昨天那朵拼了自己性命来救我的小荷花。
妖怪救了我,人类捅死我。
这算什么?
我脑子在思考着生与死,人与妖的深刻命题,那两位却也没了动静。
估计王小姐本人是被吓呆了。
闺阁女子一言不合捅了个人,这奇女子估计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凶猛。
画妖呢,画妖怎么也没了动静?
我扭过头,看了看画妖。
画妖竟是愣怔在原地,似乎也没想到我这么脆弱,眼睁睁就被人在心口扎了一匕首。
我苦笑。
我也没想到啊。
世事难料。
画妖见我看她,终于眼神动了动,回过了神。
眼前这三人定格的画面终于开始动起来。
却见画妖一阵风一样卷过来,一把把王小姐卷到一边。
画妖的手放在刀柄上,像是要把刀拔出来。
我惊恐的看着她,这一拔我还能活么?!
我想应该是“噗”的一下鲜血全部溅出来,然后我大叫一声惨死在地。
我的故事就在此完结了。
我用尽力量抬手轻轻放在她的手上,摇头示意她不要冲动。
我还想多活些日子,没准这世间能有奇迹呢。
做人嘛,不到最后一刻,永远都要心怀希望。
于是画妖没有拔刀。
她的指尖颤抖,比我的手还冰冷,却又怕伤着我而强自镇定。
画妖的颤抖着看着我。
却没有跟我研究怎么拔刀这个严肃命题,而是画风突变,说起了不相干的事:“公子,你当真不记得我了么,当真么?”
这个问题在这个时候很重要吗?
我凝视着她,心中苦笑。
算了,我都快死了,真真假假又何妨?
骗骗她,能让她开心,我也算是临死前做了件好事儿呢。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她的脸。
那脸在烛光下妖艳的不像话。
我尽量集中精神看着她的眼睛,真诚地说:“傻瓜,我怎么会不记得你呢?你是我画出来的,我自然一眼就认出了你。我那时天天盯着你看,就是盼哪天你能够像现在一样站在我眼前跟我说话,如此,我便可以跟你天长地久,再也不分开。”
画妖笑了,开心如小女孩:“你没骗我?你心里想的真的是我而不是她?”
她是谁,谁是她?
管她是谁呢。
我对着画妖扯出一丝笑意。
心中凉意越来越盛,痛感逐渐反噬。
疼得我天灵虚空,豆大的汗珠顺着脸往下落。
红尘中谁是谁,有那么重要么。
我强撑着一口气对着画妖说:“我怎么会骗你?”
画妖盯着我的眼睛。
突然绽放出一朵微笑。
那微笑的眼里雀跃着一片开心如春花,如秋月,如夜色,如清潭。
我强忍着疼,也死死看着她。
胸口疼的一跳一跳,引得头也开始一跳一跳的疼。
神志似乎都要开始模糊。
我马上是要死了吧。
画妖咬了咬嘴唇,手腕使力,刀终于被她拔了出来。
然而血却没有喷涌而出,她的手捂住了我的伤口。
一股温热慢慢在心中流动,镇住疼痛,温暖我的心。
心脏开始跳动。
然而跳的和以前很不相同。
以前这颗心跳的无情无爱,机械冰冷。
现在每跳一分,却都带着无穷的眷恋。
画妖手上的温热慢慢灌注在我心中,似乎除了弥补伤口,还灌注了些其他什么东西。
心中慢慢的开始往出喷涌那异常陌生的感觉。
缠缠绕绕,斩不断,理还乱。
是陌生的,属于凡人的悲伤。
这悲伤,来自生老病死,来自爱别离,来自怨长久,来自求不得,来自放不下。
我感受着这悲伤。
这悲伤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
如水波荡漾无休止,缠绕着我。
心在跳动。
红尘阡陌,人生八苦,似乎随着心跳,一点一点让我体会做凡人的痛。
师父说这痛一一体会到了,就能有一颗道心。
我一惊。
画妖的面容却似乎一副水墨一般在我眼前渐渐晕开,渐渐消失。
而我却无法动弹。
这画妖对我施了定身咒。
旁边王小姐大叫了起来:“阿姊,阿姊!”却似乎也被施了定身咒,不能动弹半分。
空在那里大喊大叫,泪流满面。
院中脚步声嘈杂,想来应该是被我房中这番闹腾惊动,纷纷来看。
画卷越来越模糊。
画妖所有的生命也好,妖法也好,早已都汇聚方才这一股暖流,流进我的心中,填补刀伤,抹去凉意。
她就在我眼前这样逐渐消失。
我想,我是否骗了她,让她把自己的性命和爱恨之心一并传给了我?
如果我说实话不记得她不认得她,她还会救我么?
时光无法倒流。
话语不能收回。
渐渐的,我终于能够听见王员外的询问:“先生,你为何脸色如此苍白?”
王小姐在一旁嚎啕大哭。
很好,看样子画妖的法术随着她自己的死掉已经都从我们身上解开了。
我看着王员外,拱拱手,心里说不出的悲伤和疲倦:“员外,妖精已经驱走,我且告辞了。”
王员外环顾四周。
王小姐虽然哭泣,却终于肯靠在她娘的怀中被娘抱着。
兜兜转转,奋力挣扎,最后依然回归了家庭和母亲。
再重要的人,再看重的事,原来也会朝夕之间突然消失,如清风吹过,若大梦一场,不留下一丝痕迹。
妖精死了人才能重生。
这个结局应该是大团圆吧。
我拿着王员外给的银票,甩着缺了个袖子胸口多了个大洞的袍子走在寻找客栈的街道上。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悲哀与希望同在。
人生,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