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冰凉的水不止能镇静肌肤,她的心也随之一同镇定下来。她没有杀人,也没有故意害人,不管魏小山下场如何都是咎由自取,完全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泡了一会,等水没那么凉了,再换一瓢新的。如此循环往复几次,再摸脸蛋,似乎没方才那么肿了,嘴角也不火辣辣了。 来人顿住,似乎吓了一跳,比她还紧张,很忐忑地喊了声絮娘,然后踯躅着不知该怎么继续问。 这是个男人的声音,确切地说,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大男孩。 对刚刚经历了这样恐怖的一幕、从生死边缘挣扎出来的女子来说
来人顿住,似乎吓了一跳,比她还紧张,很忐忑地喊了声絮娘,然后踯躅着不知该怎么继续问。
这是个男人的声音,确切地说,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大男孩。
对刚刚经历了这样恐怖的一幕、从生死边缘挣扎出来的女子来说,并非亲人、爱人的异性这时出现只会让她芒刺在背,浑身上下都难受。尤其是,她现在还算是衣衫不整、仪容凌乱。
江菱浑身神经紧绷,警惕抬头,宛如深山老林里溪涧旁喝水却被生人吓退的小鹿。
来人反倒被这样冷漠戒备的眼神吓了一跳,黝黑的脸蛋红了红,刷地转过身去。
“絮娘妹妹,你,你别怕,我是刚刚听到声响过来的,什么都没看到……”
来人是魏家隔壁的张大牛,昨儿还跟她打过照面的,是个憨厚老实的。再看他目光澄澈中带着担忧、怒气、羞赧,并无半点鄙夷或其他她担心的情绪。
江菱暗暗松了口气,干巴巴喊了声大牛哥。
“你怎么会来这里?上山打柴么?”
张大牛结结巴巴道:“对,对,这到底是怎么了?这人……嘶,这不是小山哥吗?”
江菱乜一眼昏死在地上的魏小山,面露嫌恶。
她匆匆将夹袄披上裹好,果断发话,让张大牛用捆柴禾的麻绳把魏小山捆到旁边一棵大树上。直到确定魏小山没了再作乱的可能,她才平静地跟张大牛简单讲述事情经过。当然,除去手捏命、根子那段没说。
闹成这样被张大牛看到,瞒是瞒不过去的,只能求他帮忙保守秘密了。好在张大牛平时话不多,人也本分,应该不会将这事宣扬出去才是。
张大牛不愧是原主鱼塘里的肥鱼之一,过去就没少被原主支着帮忙干农活,这会儿见心上人被人如此欺辱,也是怒火中烧,仅剩的理智更知晓女子清誉的重要性,便没有不答应江菱的道理。
“你放心,这事我会烂到肚子里,我要是跟人说了就让天打雷劈!”
张大牛发完誓,狠狠唾了魏小山一口,要不是江菱拦着,他还想上去拳打脚踢魏小山一顿。
对嫡亲表妹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打成个烂羊头也不冤枉!
江菱没有半点绿茶包袱,当着张大牛的面拆了发辫,用手指梳理了一遍头发,重新扎起来。
脸上的泥土也被她小心抹去,衣服也拍了几遍,可惜有些污渍没能拍掉。脖子上瘀痕不明显,脸上挨了几个耳光却是明显肿了,嘴角还带着点血,破了点小口子,不算明显。
一番整理过后,即便被人看见,用不小心摔了一跤的借口也能勉强说通。最多,就是这一跤摔得特别重嘛。
张大牛倒是挺担心村里人发现不妥的,怕江菱被人说三道四。他虽不大聪明,却也知道各家婶子不大喜欢江菱娘,连他娘也会偶尔嘀咕几句。
被担心的江菱心理素质还不错,竟还微笑着让他帮忙捡酸橙果。
两人分头捡果子期间,魏小山幽幽醒转,对着江菱破口大骂。后者依旧面不改色,指使张大牛去把他鞋袜扒了,臭袜子裹成一团往他嘴里塞,差点没将人气个半死。
最后,江菱找来柔软的新鲜树枝充当麻绳,将散落一地的柴禾重新捆成一束,一手拖着柴禾,一手提着死兔子,在张大牛的护送下下山。
那篓子酸橙果她本来也要自力更生的,却被张大牛死活抢了过去。两人你争我抢,堪比后世酒桌上抢着付账,气氛之和谐热烈看得有口难言、恶心想吐、身下剧痛的魏小山悲愤又绝望。
离开前,张大牛犹豫着问:“絮娘,那,咱们就把他扔这儿?”
他不知魏小山遭受了什么折磨,只看到对方太阳穴那里有个口子在流血,不免担忧闹出人命来。
要知道,人的太阳穴颇为脆弱,万一魏小山真死在山上,回头被人发现,他们岂不是得背上杀人凶手的罪名?普通乡里小民,谁想惹上官司进衙门呢?
江菱回身,冷冷看向神色扭曲、疯狂呜呜呜摇头的魏小山:“他方才可不止是想害我清白,还想着完事后再把我推下山摔死呢。我只是把他绑这儿,已经够仁慈了。”
她没有说的是,魏小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大可能一个人上山做什么正经事,八成是约了哪家大姑娘小媳妇在这儿苟合,没准后者回头就来解救他了。
张大牛还不知魏小山竟有杀人灭口的打算,听完差点没气炸,也不管魏小山死活了。最多,明儿他上山砍柴时过来看一眼,要是人还在就帮他解个绳子。
他也没怀疑江菱会骗他,毕竟,江菱脸上脖子上的伤不是假的,魏小山下那么狠手掐一个姑娘家脖子,除了杀人之外难道还有别的解释?
回去路上没遇到什么人,因为魏张两家住在村子东头的边缘地带,张大牛刚好又知道一条小路可以直接绕到魏家附近,两人顺利避开大部分人视线顺利归来。
江菱又郑重谢过张大牛,才进了魏家家门。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半个人影。显然,王氏下地还没回来,也还不到学塾放学的点,也不见魏葵出来,似乎也出门了。
江菱暗自庆幸,匆匆放下东西,就去打水洗脸。
用的是水缸里存的水,比井下直接打的更凉三分,镇静消肿效果更好。
她怕其他人回来看到自已的狼狈模样,索性把整张脸都埋进水瓢里屏气泡着。好在她脸小,若是换了表妹魏葵,怕是塞不进去。
咳咳,她绝对不是笑表妹脸大。事实上,表妹长得挺有后世高级脸的感觉,她个人还挺欣赏这种的,只是在这个时代不大吃香罢了。倒是她这张脸,说好看也好看,就是没啥特色,也就是普通的好看,远不及她那位便宜表哥好看。
想到这,江菱思绪不禁飘远,落到另一位糟心表哥身上,顿时打了个寒颤。
直到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她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恐怕从下山到现在都是如此,怪不得张大牛一直抢着帮她拿东西,还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偷偷打量她。
好在冰凉的水不止能镇静肌肤,她的心也随之一同镇定下来。
她没有杀人,也没有故意害人,不管魏小山下场如何都是咎由自取,完全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
泡了一会,等水没那么凉了,再换一瓢新的。如此循环往复几次,再摸脸蛋,似乎没方才那么肿了,嘴角也不火辣辣了。
江菱将最后一瓢水倒进桶里,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准备进屋用原主留下的妆粉遮掩一二。
说起来,原主虽然没有父母留下的遗产可供花销,但魏广仁疼她,偶尔抄书换来的百十来文,给王氏上缴大部分,剩下一点就给外甥女当零花。不然,原主就是再臭美,也没钱涂脂抹粉。
原主的妆粉、唇脂自然都是廉价地摊货,江菱也没打算用,但今时不同往日,只能将就一下了。
不料,刚迈开两步,就看到东屋门口一双幽黑眸子正盯着她,少年俊秀的眉头拧得死紧。
“你……怎么了?”
陆应虽然不喜这个表妹,但他心明眼亮,一眼就能看出她脸上的伤不对。不像是摔倒或撞伤,倒像是被人打的,颧骨上还能看到淡淡的指印。
表妹就是做了天大的错事,只要不犯法,那也是他们自家人教训,哪有给外人欺负的道理?
更别提,表妹为了让他读书更高效还特地采了那么些枳果回来,瞧,今儿又背了一篓子回来,他这个做表兄的怎么能不护犊子?
江菱可不知这个小误会,只含糊着说:“下山时不小心摔了一跤。”
见陆应明显不信,她又指着门后的背篓大咧咧地说:“你瞧,那兔子就是我下山时窜出来的。这不是想着表哥你生病要补补嘛,白捡的肉不要是傻子。要不是为了捉它改善伙食,我也不至于摔得这么惨。”故意卖句好,然后自顾自进西屋抹脸。
陆应看了眼灰扑扑的死兔子,依旧半个字都不信。
他深深看江菱一眼,默默走进正屋,翻找一阵,拿了盒伤药到西屋门口敲门,即便门并没关着。
江菱给自已涂了厚厚一层粉,感觉一笑就有粉末从脸上落下,不用照镜子都能感觉到那股子假白,恐怕比面粉也没好多少。
她就顶着这样一张堪比女鬼的死白脸,悠悠转过头,跟陆应对上了眼。
“表哥有事吗?”她眨眨眼,很正经地问。
陆应面无表情,将手心攥得温热的伤药搁在刚被他拖过来的小马扎上,留下两个字“擦药”,不等江菱道谢就飘然远去。
江菱认得出那是伤药,毕竟魏家这么穷,药这种东西肯定是全家人共用。如无意外,一盒伤药至少能用个好几年,外包装自然也是不会变的。
脸上还凉丝丝的,心头却有暖流缓缓流淌而过。
啧,陆应这小伙子还是太年轻了,手段不如以前酷烈。明知表妹觊觎自已,居然还来送温暖,难道就不怕她的爬床之心死灰复燃?
好在她是个老实人,陆应大可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