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另有隐情?”这话提醒了陆扬,他从刑警办案时缜密的思维分析,手指敲击着玻璃桌面道:“按你说的事情经过,是有些不合理的地方。李波一早就表明要搜查宿舍,如果手表真是黑娃偷的,他不至于傻到将它一直放在柜子里啊,半天时间,他完全有机会转移脏物,最后也不会落得个人赃并获了。” “只可惜我们当时都太年少,根本想不到这些,也是因为不想把事情闹大,手表找到了,只顾着劝李波别揪着不放。”杜云德又叹了口 陆扬赶到梓韵阁时,杜云德叫的外卖刚到,他还没吃午饭。 “你慢慢吃,别急。”陆扬笑着说。 杜云德没让他等太久,几分钟就吃完了。他把桌子收拾了,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水,放下茶杯时,他对陆扬道:“
陆扬赶到梓韵阁时,杜云德叫的外卖刚到,他还没吃午饭。
“你慢慢吃,别急。”陆扬笑着说。
杜云德没让他等太久,几分钟就吃完了。他把桌子收拾了,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水,放下茶杯时,他对陆扬道:“黑娃跳楼,不是因为学习压力大。”
杜云德说这话时,表情平静,陆扬心里却是激起了千层浪:“啥?”
“你知道他性格内向,不喜说话,他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有苦说不出,一时想不开就自杀了。”
“是因为李波的那块表?”陆扬万万没想到,卫钧的死不仅与当年的同学有关,还扯出了黑娃坠楼之谜。
“嗯……”杜云德的眼神从陆扬耳旁穿过,落在他身后墙面上,思绪飘回了那个本应无忧的年代。
1997 年 1 月 22 日清晨,江安中学老宿舍楼,303 室。
起床的时候,李波突然大喊:“我手表不见了!”
李波说的手表是一款日本双狮牌机械表,是他上周末过生日时,他妈送他的。周日晚返校的时候,李波就在宿舍里吹嘘过,说这表价值五百多元,他妈对他真好。
“你再好好找下。”正在穿衣服的杜云德说。
“我找了,没有啊。”李波左右环视宿舍里的同学,眼里带着审视意味。
“什么时候不见的啊?”肖天强问。
李波想了想:“昨下午有体育课,我是昨天中午取下来的,我记得当时就放在枕头下。”
“之后你就一直没戴了?”杜云德问。
李波摇头:“没有了,我刚才想起这事,翻开枕头发现它不见了。”
“其他地方也找找看,万一你记错了呢。”何林峰说。
“我记得很清楚!”李波嘴上坚持着,还是把自己床上和柜子都翻了一遍,都没找到手表。
“你有没有放教室啊?”何林峰又问。
“没有!”李波回答得很果断:“肯定被人偷了!”
这时黑娃已经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准备出门去做早操,李波一下拦住他:“你不能走!”
“为啥?”黑娃脸色不好看。
“我要翻你柜子。”
“凭什么?”黑娃不依。
外面走廊响起了吹哨声,那是值班老师在催促住校生赶紧去操场。
“先去做操吧。”何林峰站到两人中间劝道。
“那我要给老曾告状。”李波盯着黑娃,认定是他偷了手表。
“Ӽɨռɢ别啊。”卫钧也劝说:“事情还没弄清楚,咱们还是别把它搞大了,老曾发起火来,全宿舍都要吃亏。”
杜云德也附和了两句,李波见这样,气势弱了些,又说:“反正手表是在宿舍不见的,我给小偷半天时间,如果中午手表还没出现,下午一上课我就去告状!”
吃早饭的时候,寝室几人聚在一起议论这事,先是劝李波再找找其他地方,李波态度坚决,非说手表被偷了,小偷就是宿舍的人,他要把这人揪出来。
“大家都是一个宿舍的,说‘偷’太难听了,没必要闹那么僵,我提议,如果谁捡到了李波手表,还给他就行了。”杜云德说。
“是啊。”卫钧也说,虽然他和黑娃闹过不愉快,也有些看不惯李波,但当宿舍内部出了丑事,他还是不愿它闹大,传出去不好听。
还有大半年才毕业,李波要和他们继续住大半年,他想了想,松了口:“等把手表还给我再说。”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时,手表还是没有动静。
吃过午饭,当何林峰最后一个回到宿舍后,李波关上了房门:“不是我不给小偷机会啊,如果你们不想让我找老师告状的话,就让我搜柜子。”
没人吭声。
“何林峰,你是室长,你说怎么办吧?”李波问。
“大家举手表决吧。”何林峰说:“既然宿舍人都在,我赞成。”
说完,何林峰举起了手,李波马上也举了起来,之后是肖天强、杜云德、卫钧。
黑娃没举手,李波冷笑道:“有人做贼心虚吧。”
宿舍六个人,五人赞成,李波的提议通过。在众人的监督下,李波开始逐一翻看床铺、柜子。整个过程,黑娃都没有什么反应,不说话,也没动作。
李波先翻的自己床铺和柜子,再次确认手表不在他这。随后,何林峰要求翻他的,同样没有收获。第三个,李波直奔黑娃柜子而去,翻出一些杂物后,他大喊:“狗日的贼娃子!”
卫钧他们看着李波从黑娃柜子里拿出了手表,面面相觑,黑娃这时站起身,脸上挂满震惊:“不是我拿的。”
“还不承认!”李波左手将表拿在黑娃面前,右手扇了他一个耳光。
黑娃捂着脸,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算了。”室长何林峰拉住李波:“手表找到了,人你也打了,就这样吧。”
“算了?”李波反问。
“对啊,中午你不是答应了嘛。”杜云德也说:“后天就期末考试了,这事就让它过去吧,大家好好复习。”
“他今天偷我的东西,下次就会偷你们的,你们都要算了?”李波问。
“黑娃也是一时糊涂。”何林峰继续求情,他走到黑娃身边,拉了拉他:“你给李波说几句好话,别影响考试。”
“是啊。”肖天强也劝黑娃:“下学期中考了,这事传出去,会对你有影响的。”
黑娃的表情很难看,但他仍没说出一字。
“你们看看,他是死不悔改!”李波正在气头上,咧着嘴说。
“算了吧,你们别逼他了。”卫钧的意思是,既然手表找到了,李波也没什么损失,就别非让黑娃立马道歉了。都知道他性子偏执,这时的情绪也比较激动,等过几天再说。
何林峰见李波和黑娃两人一时无法调和,也就赞同了卫钧的主张,他先劝着李波答应他不把这事传出去,然后又安抚黑娃,说若是李波告到派出所去,黑娃是会被抓起来的,一辈子都会留下污点,言下之意是让他感激李波放他一马,等过几天想通了给李波道个歉,这事就结了。
黑娃始终沉默,何林峰就当他答应了,其他人也松了口气。
岂料,当天下午第一节课下课后,黑娃就从教室外的楼道跳下去了,当场死亡。这下 303 宿舍的人可都吓坏了,趁着人群混乱之迹,何林峰将他们召集到一起,大家统一了口径,不能向警察说李波手表被偷一事,要不然,他们都脱不了“害死黑娃”的嫌疑。
其他人都好说,马上就答应了,李波虽然也被黑娃的举动吓了一跳,但他说手表是从黑娃柜子里搜出来的,他又没冤枉黑娃,黑娃跳楼是自己心理素质差,怪不到他头上。
“你把这事捅出来会坏了黑娃名声,人都死了,没必要做这么绝吧?”卫钧说。
这话忤得李波一下不知如何回应。
“是啊,好歹是一个宿舍的。”杜云德道:“咱们还是别害他了,要不然,他做鬼都不会放过咱们。”
李波脸色都变了。
“你也别说这些吓人话,咱们还要继续在 303 住的。”何林峰说:“那就这样定了,都别提那事。”
303 宿舍统一了口径,先是老曾没问出黑娃死的真实原因。警察过来后,也没问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遂通过黑娃平时对学习的执著以及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推断出他是学习压力过大导致的行为异常。
黑娃有个兄弟叫梁成龙,比黑娃矮一个级,当时在江安中学读初二。梁成龙长得和黑娃并不相像,皮肤也不黑,只是性格和他差不多,他到现场后,看到黑娃尸体就傻愣着,不哭不闹。乡镇上没有殡仪馆,镇医院的医生帮着黑娃收了尸,快天黑的时候,黑娃父母才赶来料理后事。黑娃一家人都老实,对于派出所给的调查意见,他们没有提出异议,更没找学校闹事,第二天就拉着黑娃尸体回家去了。
当天李波就把手表取下了,之后再也没戴,宿舍人也识趣地没问他原因。两天后全校期末考试,大家很快投入备战,考完各回各家,黑娃的事也就这么淡了。
初三下学期开学,学校让他们五人搬进了另一间闲置的宿舍,虽然没有明说,但他们都知道是因为马上要中考了,学校怕黑娃的死对他们造成负面影响。
“竟然是这样……”陆扬听得目瞪口呆。
“唉,黑娃的死,我们都难辞其咎啊。”杜云德仰天长叹。
“如果不是你们几个向着黑娃说话,只怕他死了还落个‘贼娃子’的骂名,你也不要太自责。”陆扬劝说。
“你也觉得手表是黑娃偷的?”杜云德盯着陆扬。
“难道另有隐情?”这话提醒了陆扬,他从刑警办案时缜密的思维分析,手指敲击着玻璃桌面道:“按你说的事情经过,是有些不合理的地方。李波一早就表明要搜查宿舍,如果手表真是黑娃偷的,他不至于傻到将它一直放在柜子里啊,半天时间,他完全有机会转移脏物,最后也不会落得个人赃并获了。”
“只可惜我们当时都太年少,根本想不到这些,也是因为不想把事情闹大,手表找到了,只顾着劝李波别揪着不放。”杜云德又叹了口气:“黑娃的死,成了我的心病,虽然学校和警察都没追究这事,但多年来,我保守这个秘密很辛苦,随着时间流逝,我思考问题的方式和角度越趋成熟,再回想当年,总觉得黑娃不是因羞愧自杀,而是受不了那莫大的冤屈才以死明志的。”
“那你们宿舍的五人后面真的都没再提及这事了?”
“我只和卫钧说过,他也有自责心理,可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就算我们有心弄明白真相,也无法调查了。想不到,卫钧会因这件事而死。”杜云德懊恼地拍了拍大腿。
“凶手既然刻意留下手表引导警方,想必也是要为黑娃报仇,可这件事只有你们五人知道内情,除了死去的卫钧……”
“你怀疑凶手就是我们四个中的一个?”杜云德很惊讶。
“你别紧张。”陆扬劝道:“我只是按已知的线索分析,这的确是一种可能。还有种可能就是,你们五人当中有人说出了这个秘密,传到有心人耳中,他决意为黑娃报仇。”
“卫钧死了,宿舍还剩下我、何林峰、李波和肖天强,你是准备调查我们吗?”
“你怎么想的?”陆扬反问。
“我肯定全力配合啊,既是为了证明我的清白,也想早日抓到真凶。就算为黑娃不平,也没必要杀卫钧吧!”
“所以。”陆扬顿了顿:“我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杀人的代价太高了,只有和黑娃关系极为亲密的人才会愿意付出这种代价。刚才你提到,黑娃有个弟弟叫梁成龙。实不相瞒,我们在调查中发现了一名可疑男子。”
“你是说梁成龙知道了真相,要给他哥报仇?”杜云德咽了咽口水:“那他是不是准备把我们五个都杀了?”
“昨天晚上,嫌疑人已经造访了何林峰家。”
“没出啥事吧?”
“没,他只是给何林峰家里泼了点血,我们追踪监控找到了嫌疑人身影,不过他最后跳河跑了,就断了踪迹。”
“那赶紧抓梁成龙啊,抓到他就真相大白了!”涉及到自身安危,杜云德也不淡定了。
“放心,我回队里就马上核查梁成龙近日的行踪。按你所说,黑娃死后,李波就把手表收了起来,现在手表重现,我得问问他那块还在不在,顺便通知他回来协助调查。”
“还有强子。”杜云德提醒。
“恩,让你们宿舍剩下的人齐聚,也算满足了卫钧妻子的愿望。”
“下午我就去看看嫂子。”杜云德和卫钧关系好,去安慰他遗孀是情理之事。
“你晚上住哪?”陆扬问。
“我在网上订了酒店,你不用操心。晚上你有空没?好久没见,咱俩喝一杯?”
“等案子破了再喝吧。”陆扬起身:“我先回去了,你注意安全,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也对!”杜云德站起来送陆扬:“让卫钧瞑目就靠你了。”
坐进车里,陆扬给曾鹏打电话查梁成龙这个人,他还没到刑警大队就传来了消息:“梁成龙失踪了!”